但楊廷和繼續說:“臣豈非不知以下犯上乃為大忌?但有山東按察使齊寬縱容家奴,或低價購買、或以所謂投獻之法,侵奪民田已有數萬頃。其罪罄竹難書!”
這是三品大員,不是他能一個四品官應該能撼動的。
按照道理他也不該越級來說這件事。
而對於朱厚照來說,他作為楊廷和背後的人,現在臣子上報了這樣的大案,他必須要有所表態,否則先前的賢名和現在縱容貪官的行為就不相符。
而且還會打擊這類還算心中有正義的官員的積極性。
但除了要在某種程度上支持楊廷和的工作,作為上位者也要從大局考慮措施是否得當,不能任他胡搞,突破了計劃。
還要注意,不能說得太具體。因為楊廷和就是這樣簡單一說,實際上是什麼情況?誰知道?
“這份奏疏……我要好好收著作為一種提醒。”朱厚照端詳了幾眼,心中已有計較,他首先要有作為人家後台的覺悟,“至於那個齊寬之事,你儘管按照你心中的想法去做,萬事有我為你做主!還記得伱去青州時,我與你說過什麼嗎?”
“莫要丟東宮的臉!”
“嗯。我說你怎麼遲至今日才來見我。是心中幾番猶豫吧,如果到擷芳殿什麼都不說自然是有負我一番心意,如果說了……你楊廷和犯的可是官場大忌。”
楊廷和以頭觸地,“英明無過殿下!”
“不過本宮可不管什麼忌不忌的,百姓的事辦不好,朝廷的官就是沒當好。若是你力有不逮的地方,給東宮來封信。你先前猶豫,我不管。現在到我這裡說了這件事,回去行事便不可有半點猶豫,要讓他們知道,大明朝還有個東宮太子。這是有勇,你先記住。”
楊廷和心潮激蕩,臣服叩首,“臣謹記!”
“這份《青州賦稅書》我會看完,但也隻能先鎖上。青州之弊非我大明一地之弊,兩京一十三省尚不知有多少齊寬,但兼並土地之事非同小可,你我都得等上一等,等時機和條件成熟。這是有謀,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廷和是何等聰明人物?
“臣明白,臣既然參了齊寬,就隻辦齊寬之案。”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其實乾脆點說,手裡沒幾個忠心耿耿的鷹犬、大將和幾十萬拉來就能戰的軍隊,那這種案子就隻能一個一個辦。隻要不是全國性的,那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當然,任何事都不會隻有一種法子。
其實還有第二個,更加帝王心術一點的,就是找個黑手套。
朱厚照皺起眉頭咬了咬指頭,他知道弘治朝有個大問題,就是藩王所要求的土地也特彆多,這個風要刹住。
“你在青州等我的信。隻要時機合適,或許也能多辦幾個齊寬。為百姓多造幾分福。”
楊廷和抬頭看了眼凝眉苦思,努力想著各種法子的太子,忽然覺得有一陣感動。
“臣,謹遵殿下旨意,萬死不辭!”
朱厚照眉眼一斂,他知道真碰上這樣的事情,楊廷和也是容易有危險的。他畢竟就是一個小小的四品官。
“對了,你……你是不是有個兒子,叫楊……”
“稟太子殿下,犬子名慎,楊慎。”
“多大了,十歲?”
“新年就十一了。”
“說起來,東宮出閣講學儀備得差不多了,日子也很近。依我看,你這個兒子這次就不要隨你去青州了,留下來,給我當個伴讀吧。”
楊廷和愕然,實在是有些措手不及,這可不是一般的恩賞啊……
他馬上跪下,“殿下,此番恩寵過重,臣惶恐!犬子亦非有此大福份之人!”
楊慎,明代三大才子之首。
他中狀元的時候,他父親是首輔。但沒人覺得這狀元有問題,就倆字:服他。
這狀元就該是他的。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儘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這幾句就是他兒子寫的。
至於這麼做的緣由,朱厚照也不全是為了他楊廷和,說到底還是為自己。
恰好是因為要出閣讀書,所以他正在準備做一件事:找伴讀。
或者說自己人……
就像嘉靖年間的錦衣衛指揮使陸炳,陸炳的母親是嘉靖皇帝的乳母,所以兩人從小就認識,當然當時他們都還小就是了。
但有小時候這個記憶就是不一樣。
陸炳本人對嘉靖皇帝那叫一個忠心耿耿,嘉靖皇帝對他也是信任有加。先不管這兩人做了好事壞事,就這個君臣關係總是叫人羨慕的。
朱厚照現在是這個年紀,這個機會他會白白放過?
怎麼會,他不止要文臣,還要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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