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嘉靖皇帝,他一輩子玩弄權術,那麼能和他過過招的自然也就都是權術大家了。否則下麵的人活不下去。
但這不是放棄城府的理由,這是哪兒啊?
紫禁城!
當個天真的孩子不怕被人搞死?
實際上朱厚照不接他的話,也並非是回應不了,弄得跟怕他似的。
“本宮不辯周大人的話,乃是因為那些話,不值一辯!”
不值一辯!
多麼輕蔑的一句話!
說起來周經也是極高傲之人,這四個字瞬間就讓他怒氣上了臉。
弘治皇帝都沒預料到太子會說出不值一辯四個字來。一直以來他都很少會和臣子這樣激烈的對話,當然近來……是慢慢習慣了。
他自己覺得,生兒子的水平那還是一流的。
“殿下,臣雖不才,也是讀過書的。殿下說臣不值一辯。臣鬥膽,想請殿下賜教!”
朱厚照看周經臉色鐵青,說道:“周大人,本宮絕不會故意辱沒你的聲名,我讀書尚淺,但也聽得懂話,你今日說了半天,不就是暗指此事背後有東宮的身影嗎?”
“臣不敢!但事事自有公論!”他撅著下巴不服氣的說。
“你哪裡不敢,你膽大得都要包天了。”朱厚照講話抑揚頓挫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卻嚴厲,“你說的依此治國,便是說本宮用上了手段。好!那麼之前呢?父皇聽了你們的諫言,君臣相得,結果是什麼?山東、江西、福建、陝西,都有官員侵奪百姓的土地,岐王、雍王兩位皇叔所請不過兩三百頃,但查出的官員動輒侵奪上千頃,甚至那個山東按察使齊寬,一個人就奪了萬頃良田!君臣相得,就得出了這麼個結果嗎?這就是你周大人所說的君臣相得、朝局穩定?朝局是穩定了!天下都快要亂了!”
“本宮讀書尚淺,引經據典自然是不會。不過發生在身邊的事卻也不是假的。現在出現性質這麼惡劣的案子,總不該是本宮算計過深導致的吧?這是一節。”
“另外,前幾日吳先生在教本宮讀《尚書》時曾說過一句‘一戎衣天下大定’,本宮問他照理說武王修了身,天下就該大定了,何需披甲?吳先生解釋說,天下就是有那不肯修身的人,隻能披甲征服!吳先生解釋的很好,本宮以為天下也有就是要為非作歹的官員,不用算計、不上手段,父皇信了他們,他們便會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嗎?!”
所以朱厚照說他不值一辯,這裡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地方?瞧瞧康熙皇帝,晚年搞仁政,國庫都快要被碩鼠搬空了!
純粹書呆子的理想化言論。
但周經讀書已經讀了一輩子,他是扭轉不過來了,還再強,“可若如殿下所說,朝中大臣豈不人人自危?臣仍然以為,治國之道不宜過於剛猛!”
“剛猛又如何?!”朱厚照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怒噴,“貪官碰上明君,多簡單的事兒,給你整出這麼些彎彎繞繞!我告訴你,這幾個貪官本宮殺定了!誰求情都不好使!我說的!今兒個我倒要看看,這大明朝究竟是誰做主!!”
“什麼又是算計他們了,又是過於剛猛了,現在那麼多田地要怎麼分下去,裡麵涉及到多少家的仇怨等等事情都需要解決,這些才是百姓切實關心的事項,你卻在此浪費口舌說什麼設局而誅,你去問問,失地的百姓哪個會管是不是設局而誅!!”
罵完了這一通,朱厚照還在心裡說,這真是個不怕死的驢脾氣。
要不說還好他弄了個學宮在那裡,
否則,等他登基的那一天,他的動作更大,更猛烈,但是滿朝都是這樣的臣子,難道天天把精力和口舌浪費在和他們吵架上?!
“殿下!”周經的‘上頭’程度和朱厚照也差不多,“這是君前,臣鬥膽,還請殿下勿要在君前失儀!”
失尼瑪的蛋!
你們失得儀還少嘛!
“太子,稍安勿躁。”弘治也怕兒子氣壞了,關鍵時候還是護短的,“周愛卿,你也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朕自有主張。楊廷和的奏疏,朕看了,失去田地的百姓已經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犯下如此滔天罪行,齊寬怎能不殺?既殺齊寬,其他人也沒有饒恕的理由。”
朱厚照心想也是,本宮堂堂太子,殺幾個貪官還和我談什麼治國過於剛猛!
你沒讀過國史吧,去看看太祖高皇帝怎麼做的。
“父皇。”皇太子轉過了身,“兒臣要事啟奏。”
“你說。”
“兒臣以為既然閣老們來了,何不繼續剛剛父皇與兒臣所討論的議題,也請閣老們拿個主意。”說完這句他麵向周經,“至於周大人……想必你這心裡是有氣得,你也彆氣了。本宮撂給你兩句話,一句軟,一句硬,當是了結了此事。你要是仍然覺得本宮德行不足,那也隻能致仕了,反正本宮這個大明的太子還是要當的!
“照兒不可胡說。你的德行,朕心裡有數。”弘治皇帝心說,這個時候還開什麼玩笑。太子的德行也是最為關鍵的問題。
周經臉色也有點怪,我覺得你不行,還得是我致仕是吧?
行吧行吧。
“請殿下賜教。”
“好!”朱厚照到皇帝的身邊,“父皇,先生們這幾日教兒臣,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周大人與兒臣相爭,說到底都不是為了自己。”
“嗯,太子此言不錯,小小年紀很識大局!”皇帝找著機會趕緊誇一句。
朱厚照繼續,“兒臣以為,爭本也沒什麼,不打還不相識呢,但爭……要爭些實事,何為實事?便是最貴的民在乎的事。民若不在乎,我們爭來爭去的,是演戲給天下百姓看嗎?所以兒臣以為,往後所爭之事,便是突出一個‘實’字。便像本次之事,周大人,各位閣老,”
“這繳獲的田地要怎麼分呢?比如齊寬,他奪的必定不是一家之田,若被他所奪的那一家已經沒人了,這田分給誰?再有,會不會有人冒出來謊稱齊寬奪了他家的田?還有,如果百姓失了田,都到了賣兒賣女的程度了,那麼自然也就不會有農具種子,這些人是多少,朝廷要準備多少。這麼多的事兒,哪一樣不要耗費很久的精力?又有哪一樣不關鍵呢?”
“周大人,戶部是管著錢糧的,你左一句忠臣、又一句忠臣的,本宮現在問你,這幾個案子辦了,還田於民之後,這幾個縣明年的錢糧要是依舊不能增長,你怎麼說?!”
怎麼說?能怎麼說!戶部尚書有戶部尚書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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