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心中本就委屈,他反正不知天高地厚,還倔呢,說:“若不是那唐伯虎當街辱我兄弟二人,我又怎麼會去找他麻煩?現在外麵都說我們捅破了天,殿下也說我們惹了大禍,可天是誰?是陛下,怎麼會是那群舉人?這事兒最初的起因在哪兒?是他唐伯虎,又不是我們先去找他們麻煩的。殿下若願救我們,就救。不願救我們,我們就去求皇後娘娘。又何必拿那些道理來壓我們?孰對孰錯,皇後娘娘那邊自會還我們兄弟二人一個說法。”
朱厚照殺心大動,
張延齡最後的意思,就是說你彆扯淡了,我們去坤寧宮,到坤寧宮自會有說法。
什麼叫有說法?就是說你太子也得聽皇後的!
“建昌伯!你不要命了嗎?”劉瑾臉色大變,這都弘治十二年了,怎麼還有這樣的笨蛋要這樣惹東宮的這位主子。
說起來,張鶴齡和他也是一丘之貉,智商差不多的貨色,這個時候你攔一下弟弟不是?但他沒有,就在那一句話也不說。
說明他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臣當然不是不要命,但臣哪句話講得不對?難道不是他唐伯虎先辱我們的嗎?”
朱厚照再也忍不住了,“你們做的那些事,難道還要人誇你們不成?去年在紫禁城都敢調戲宮女,出了這裡,欺壓百姓、搶占民田,做了那麼多的惡事,唐伯虎哪一句話說的假了?”
張鶴齡一聽也懂了,這他娘的還求什麼情,來求罵的吧?
“殿下既然這麼說,那便是對我們這兩個當舅舅的早有不滿了。今日是臣和建昌伯不對,我們不該來此處,徒增殿下不快。”
“不送!”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朱厚照更加堅定了對毛語文的囑咐。
他回身坐了下來,
搞得劉瑾都有些害怕,“殿下……”
“本宮沒事,你不用慌。”
怎麼可能沒事!
這要沒事!
我劉瑾當初那頓板子就打不到屁股上。
所以……
當然有事了。
毛語文已經在暗室裡安排了。
多日前,太子就讓他尋找那兩個混蛋的仇人,你猜怎麼著,因為為惡太多,所以這個任務對毛千戶來說太過容易了。
普通百姓家裡在意的東西,一個是田地,一個是閨女,都給他們搶過。
找起來不要太容易。
甚至還要千戶大人去篩選,最後挑了三個看著壯實些的中年男子。
毛語文在那個生死線上待過,什麼人連自己的死都不顧?
失去希望的人。
“……不是我命令你們做事,也不是我求著你們做事。你們與壽寧伯、建昌伯有仇,我與他有怨,咱們是通力協作,各取所需。”說到最後,毛語文的語氣竟有些低沉,“我也有這樣的仇人,當年我與娘親拋棄、侮辱,嘗儘了這世間最深的絕望,甚至活著的目的就是要那人死……所以我們其實是一樣的。”
他轉過身,看著這三個胡子拉碴,眼窩深陷的大叔,像吟唱一般的說:
“但今日之後,你們就可以解脫了。解脫吧,解脫吧,能解脫的都是幸運之人。”
可惜那一刻叫他們等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麼壽寧伯和建昌伯在宮裡耽擱了不少時間,好一會兒,才有人過來稟報:“千戶大人,壽寧伯和建昌伯從宮裡出來了。不過……守衛有些增多了。”
那三人一聽,竟有些著急起來。
“不怕,本官早料到會如此。先讓他們走,離宮城遠一點再說。”毛語文嘿嘿冷笑,“也不知是誰給他們出的這主意,本來伯府畢竟牆高院深,動起手來還麻煩,現在好了……竟然還敢出來。”
“按計劃行事。”
“是。”
明朝的大臣可是乾過半路攔截大臣,準備毆打他一頓的事的,甚至宮門也敢衝。這兩個流落在外的伯爺算什麼,一旦他們行蹤泄露,那麼亂象必生。憤怒的各省士子,以及朝廷的禦史言官早就想打他們一頓了。
毛語文蹲下來,給了三人一人一把刀,“換上士子的衣服,趁亂行事。”
反正考到頭發都白了的士子也是有的,四十多歲不算啥。
張鶴齡和張延齡一路上走來都很小心,在宮裡的時候其實就給劉健那些大臣的眼神給嚇到了,出了宮為了保險起見,還請張皇後為他們加派了侍衛。
但問題是這樣反而更加顯眼,以至於有人喊了一句“壽寧伯和建昌伯在那兒”之後,所有人都不必尋找,反正看著侍衛多的地方就是。
“走!衝過去,給他們一點兒顏色瞧瞧!”
“太祖皇帝若在,何至於讓這兩個畜生如此囂張!”
大街上,店鋪旁,侍衛持刀、士子和言官大臣湧入街巷,呐喊聲、尖叫聲,菜葉、雞蛋……這條街瞬間亂了套。
這事兒對毛語文來說風險很大,因為太子和他說過,出了任何疏漏,都是他頂命,甚至都不用太子找人殺他,自個兒了斷自個兒就行了。
這是他早就做好的打算,因為他進了錦衣衛見識了那些刑具之後就知道,乾脆的死,其實是一種解脫。
不過風險這麼大的事,卻讓他的血液有些顫抖,過去他被人欺辱、毆打,為了活命什麼低賤的事他都做過,為了活命甚至他的母親都被人侮辱,那些記憶折磨著他,鍛造著他。
而到了此刻終於有一種掌握彆人生死的感覺,這讓他既害怕又興奮,嘴巴裡一直低喃著:解脫吧,解脫吧。
像是對旁人說,也像是對自己說。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