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頗為正色的起了個禮,“楊某先行謝過上差援手之義!”
豐熙輕輕點頭。
這件事略有冒險,可他心有猛虎,有些事他要做。
皇帝要一分,他要給三分,要八分,他要給十分。不超過皇帝的預期,他怎麼對你印象深刻?
此次事情,皇帝堅信了楊一清必然為劉大夏求情,勸也勸不動,但事在人為,不到那一步,誰也不知道結果。
之後車馬進京安頓。
此番大勝,朝廷是有迎接的儀式的,不是獻俘,但皇帝要為取勝的將官們賀,就在午門之外。
而楊一清來不及多做休息就跟著豐熙、郭尚坤去到了刑部大牢。
要說閔珪那人也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主,刑部更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的,但豐熙就能大大方方的走進去。
尤其他那雙腿,一瘸一瘸的,許多官員看了都是先思索、隨後認真對待的模樣。
京城裡有這樣特點的官員不多,再有這番沉穩氣度的,誰不知道這是皇帝的近臣豐熙?
弘治十二年,他高中進士之後就在太子府做事,算是皇帝最為信任的大臣之一。
等過了一會兒,楊一清看他竟然辦成了此事,不由錯愕。但他不是多嘴的人,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要多問。
人家和刑部什麼關係,就是他一個外人不該問的。
轉過大堂,偏向北走,過了一道圓門之後忽然有一個差役出現領著他們。
刑部大牢可不是什麼春意盎然的地方,剛下第一道門就開始陰森森的,光線不足、陰冷潮濕,路過一些牢房時裡麵的犯人蓬頭垢麵不說,關鍵滿是酸臭的味道,郭尚坤都受不了,忍不住捂了鼻子。
楊部堂也緊緊抿住嘴唇,他實在無法想象,那位東山先生最後的結局竟然是在這個地方。
拐了幾個彎之後,他們終於到了最深處,領路的差役一指,“就是最裡麵那間。”
其實……這間倒還好,角上有一個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窗戶,陽光就從那裡溜進了牢房,光線之中有一道身影仰望,不出聲、沒動作,像一尊雕像。
楊一清快步上前,扒拉著木頭,輕聲呼喚:“東山先生!”
嘩啦啦,
鐵鏈子撞擊在一起的聲響清脆刺耳。
劉大夏緩緩的轉頭,他如今是老態儘顯,肮臟的頭發遮著眼,濕漉漉的胡須又長又亂,哪裡還有一絲位極人臣的模樣?
“應寧?”
“是我,是我。”
豐熙眼睛看了看差役,示意他去把牢門打開。
劉大夏如今大概要忘記了時間了,也壓根沒想到楊一清會來探望。但他的腦袋還算靈活,“應寧能來到京師,說明這場仗我們打贏了?”
“贏了!”
“哎……”劉大夏忽然一聲長歎,持續搖頭,“應寧,你不該啊!”
“東山先生……”
“當今聖上少年登基,自古以來都是年少的帝王好大喜功,但朝廷用兵豈是兒戲?若是勝了,國庫掏空;若是敗了,社稷不穩。此種事除了為帝王平添功績,於百姓可有一絲一毫的益處?伱現在打贏了這場仗,證明了我是錯的不要緊,但證明了陛下是對的,往後朝廷還會有更多的仗,這樣窮兵黷武,便是太祖、太宗時亦入不敷出,更何況是如今?!”
劉大夏待了兩個月監獄,還是這樣的想法,而且此時他看到楊一清更加心痛,直接轉身,“你走吧!”
楊一清哪裡會就這麼走開,他說道:“東山先生,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在陝西任職二十年,我支持陛下做這件事,不是為了我楊一清立功受賞,而是我見到了太多韃靼人的燒殺擄掠,我大明百姓猶如待宰羔羊一般,若是朝廷不打這一仗,則家破人亡便始終會在邊境發生。大明保護不了他的子民,即便咱們說盛世,但自古以來哪有這樣一邊挨打、一邊自封盛世的盛世?”
“此番來京師,我欲向陛下求情,請陛下寬恕東山先生,哪怕拚得龍顏震怒,這話我也要講!”
這話出口,劉大夏就知道,楊一清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楊一清。
“……不可。”
“不可?”
“應寧,天下已無我容身之地,我出去和不出去於社稷、蒼生都是一樣。既然如此,劉大夏活著又有什麼意義?至於你,此番立功,聖眷正隆,正可借此機會向陛下進言,請陛下收攏好戰之心,休養生息、善待萬民,如此方是我輩之人應為之事。”
楊一清的這個理念和劉大夏還是有區彆的,而且他也不想騙人,“東山先生,這一點我無法答應你。但我受你重恩,那些話該我說,我一定要說。”
劉大夏看向楊一清的眼神已經失神,自己後退了兩步背對著楊一清坐下,“我在裡麵,應寧即便與我有分歧,咱們也有同僚之誼。而且我已經有了打算,即便你向陛下求情,我也不會出去。你走吧。也不要再來了。”
“東山先生……”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這是杜甫讚揚蜀國丞相諸葛亮的詩句,此時詠出來,既希望大明能有諸葛亮,也是希望他楊一清一飛衝天以後,能以諸葛亮為榜樣,不要讓大明就此沉淪。
楊一清無奈隻能暫時離開,走到牢房門口的時候,豐熙開口,“當年孔明所受之委屈,後人能受者鮮矣。”
楊一清微微停頓,隨後不說話向外走去。
農曆年的最後一天,祝大家除夕快樂!有工作的工作順利,沒工作的找到過年可以放假的工作!哈哈哈!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