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嘴說一句,蘇州府一年稅糧可以達到250萬石,鬆江府可以達到95萬石。湖州、杭州分彆能有40多萬和20多萬。
所以為什麼老說朱元璋對這裡征稅重……確實很重。蘇杭周邊幾個府加起來確實是明朝歲入的一半左右。
弘治後期的歲入持續轉好,現如今一年也就2800萬石左右。畢竟弘治六年、九年,蘇鬆河道都被劉大夏給治理過。
言歸正傳。
傅紀華說道:“福州府一共10縣,各縣稅糧基本是一萬餘石,如今收齊的不多。”
“原因呢?”
這個話怎麼講……
“現在看起來是老百姓在抗拒……但是……”傅紀華眼看總督、布政使再到天子欽點的王守仁等都到福建了,心裡頭也想著靠近些,便將實話說了出去,“但是我想,應當是有官府和大戶在合謀,一是說出今年要還上過去欠的稅糧,二是也不再新借了。如此今年各縣要收的稅糧數量大增,幾乎是一年要征兩年的量。”
“如此大的數額說出去,百姓自然是不願意。報到下官這裡來的,就說刁民太多,稅糧收不上。後來下官也去了解過,各縣是在故意激得老百姓反抗,反正他們就說今年要多收,但實際上催繳並不出力,雷聲大雨點兒小,上麵問起來,就說百姓不願意,大概也是在等著看,我們要怎麼把糧收上來。”
王守仁略微沉吟,“原來是這樣。如此一來,咱們要是強征,則必會引發民怨,民怨大了,朝廷怪罪下來誰也吃不了兜著走。要是不強征,以如今的民意是收不上來的,尤其是他們出工不出力。”
“不錯。”
“人性趨利避害,糧長指望不上,官府指望不上,大戶也指望不上。看來咱們要活活被憋死在這個地方了。”
“上差,可有什麼好辦法?”
王守仁摸了摸鼻子,“有一個簡單粗暴的法子。”
“請上差賜教!”傅紀華激動的說。
“先彆急。你說現在這局麵,是官府最先不願意催糧,還是大戶最先不願意納糧?”
傅紀華不解,“這有何區彆?”
“有,區彆大了。”王守仁微微一笑,“部堂來了福建,沒有抓人、也沒有殺人,撤得是什麼人,大家都清清楚楚。你傅府尊,不是也從知府衙門去到了總督府衙門當參政?部堂是吏部尚書、帝師,這樣的人來了,官員卻不顧一切的暗中陽奉陰違,這說不過去吧?”
“王府尊的意思,是大戶最先不願納糧。可也不至於各地知縣都跟隨他們吧?”
“宗族大戶是害怕浙江的事重演,各地官員則是被他們綁架,一人倒黴人人倒黴。說到底都是害怕。害怕的人,你說什麼他都不信,你做什麼他都害怕。”
“所以?”
“咱們就做一件讓他更加害怕的事,這樣就顯得之前害怕的事,沒那麼害怕了。”王守仁一摸下巴,“從明天開始,知府衙門就表現的很著急,越急越好,最好咱們急得到處亂竄,急於征糧、急於征不到糧!
也讓他們都會知道我很著急,讓他們看我笑話。等他們全都信了我急了,就會發現兔子逼急了也會跳牆。所以咱們就派些人,每天到各家大戶的門前去看,做出一副正在查案的假象。這樣他們就會覺得,我王守仁成了急得跳牆的兔子,準備抓大戶湊糧款。”
“這樣……能有用?”
王守仁笑道:“尋常時候是沒用。但他們此時很害怕,咱們不管是什麼異動,他們都會多想的。就是閒著去各家門口的大街喝口茶,那些人自己都會想象出你可能在做什麼事情。而且,那會兒我便表現的沒那麼急,你說他們怎麼想?”
嚇都嚇死他們!
傅紀華將信將疑,“可咱們去哪裡找這麼多人?”
“去找那些貧苦的糧長啊。他們中大約都不願意當糧長吧?大多數也是被大戶聯合官府給逼的。假如是你做了逼迫人的事事,現如今發現這些人在你家周圍轉悠,你不害怕?如果實在不管用,本府就來真的,去抓他一個!”
“然後本府就說,彆無他求,隻求稅糧足額繳納,還差那麼一兩萬石。那麼自然就有人爭著搶著去替我們催繳稅糧了。”
傅紀華不知道這算什麼辦法,他形容不了。隻能說很邪。
但對於王守仁來說,他想的辦法就是針對問題而來,能管用就是好辦法,對付害怕的人就是這樣,利用的也就是人的那顆心。這是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
有的時候,非常複雜的計算是不能夠‘忍受’意外的,一個差錯,所有的計劃都廢了。唯獨直指那顆心,任誰也逃脫不過。
因為每個人權謀手段有區彆,但心是一樣的,會害怕、會自私,一旦他們發現拒不配合朝廷催收稅糧的危害更大,他們馬上就會反轉過來支持。
無外乎就是如此。又能有多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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