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擔心,“這樣,會不會惹得陛下不快?”
“不會。下官是替陛下辦的。”
這話說的很有內涵。李、謝、韓、楊四人都差點沒聽懂。
當然到最後也是一聲歎息,帝王之路也不是好走的。
十一月,午門外,南方小雨,北方晴天,陽光照耀的大刀刺眼,一刀劈下之後,畫麵定格。
皇帝動刀殺人,幾乎將這件事情定了性。
沒有誰能夠真正反對皇帝,浙江的士子想集體這麼做,所以他們集體失去了功名。
今日的京師也一樣肅殺,
顧佐親自督人收殮了楊歸儒的遺體,這些動作他可以做。
但朝廷不可能給楊歸儒任何的死後之名。不管他生前是非功過。如果要說錯,就是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去試探皇權的硬度。
各路官員將自己的看法放在肚子裡,如果要表達,也僅僅是追憶一下楊歸儒,其餘的還是照著皇帝的意誌在旋轉。
如此大事,轉送聖旨的人不敢耽擱片刻,震驚天下的消息像是一陣風一樣快速刮向南方。
先前還有些聲響的南直隸地區沉默了下來,浙江更是一片死寂,
對於很多人來說,死其實沒可怕到那個程度,但革掉功名則是誅心,他們從出生開始就被家裡的長輩教導,要讀書考科舉,將來做官以後光宗耀祖。
現在這條路被斷絕了,就像一個人失去了生命的追求,哪怕還喘氣,但痛苦萬分。
聖旨中還提到,不需要把黃思過、李旻這些人帶去京城,理由很簡單,朕不想見。
浙江的官府接到旨意以後,一時間也有些傻眼,他們這些人彆說自己做了,就是見都沒見過要拿掉這麼多人的功名。
穀大用倒是還湊近了說:“中丞,司禮監傳來的消息說,陛下還在想,浙江這麼多士子失去了士紳的身份,這樣浙江的錢糧明年要比往年有不少增長才是。”
這是一種提醒。
因為王瓊和劉瑾似乎有些關係。
皇帝這個心思沒有寫在聖旨上,但心裡頭有了這樣一個印象。所以如果明年浙江的錢糧不增長,對於王瓊來說就是一個危險因素。
這是很正常的邏輯,納稅的人增加了。彆看就幾百人,這幫人家裡的地都多的很。
王瓊頭疼,士紳的身份實際上還會有土地投獻這回事。
現在這麼多人失去了身份保護,意味著浙江在接下來就會有大量關於土地爭端的案件,這是關乎百姓切身實際的事,相當不好處理。
因為投獻給這幫人不再能夠優免了,那自然是要收回來。但是這收,可不容易。
當然,這些不關毛語文的事。
黃思過、李旻、李誌這些人都從大牢裡放了出來,
毛語文自個兒去放的。
這三位書生還是注重文人的體麵,他們不哭不鬨,在牢房裡也是沉心讀書。
“朝廷赦免了你們的死罪。”
幽暗的走廊裡,毛語文的聲音還有些回響。
這三人都有些發愣,像是不敢相信這回事。
黃思過最先反應,“那麼先前,被殺害的那四人呢?!”
毛語文滿不在乎,“算是他們命不好。”
“賊子安敢如此囂張?就不怕將來遭報應嗎?”黃思過起身怒斥。
“最終你會感謝我的。因為那麼多人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幾個人。”
說話間,毛語文將身後跟著的三名錦衣衛招了過來,他們三人一人手裡有一個木盤,木盤上是一套衣服,隻不過不是什麼好衣服,粗布麻衣,普通的緊。
“脫下囚服,換上這套衣服,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換上這套衣服?
三人全都不解。
李旻拱了拱手,“副使,這是何意?”
“朝廷的規矩,農戶一家經商,則全家皆不許穿絲綢羅緞。”毛語文都調查過他們的,“三位家裡,應當是有商人的吧?”
明朝商人地位最末,這是朱元璋的規定。
看他們還是不解的神色,毛語文就不再賣關子,“陛下聖旨,浙江所有聚眾鬨事的官員,一律革去功名,同族之中的子弟也不許再科考。以後,絲綢羅緞你們是穿不得了。”
黃思過、李旻和李誌聞言大驚失色,“你說什麼?!”
他們這些人可以說寄情山水,畢竟考上了、看過了山頭的風景,但宗族裡還有那麼多後輩呢?而且還有他們自己的兒孫,如果不能科考。
“陛下當真下了這樣的旨意?”李旻萬分不信,“我也在陛下身邊伺候過,陛下通情達理、心懷仁德,怎會下此旨意?”
“通情達理、心懷仁德?陛下不斷表露了朝廷要開海的堅決意誌,派總督、查要案,訓斥了勳貴、查辦了宗藩,種種跡象都表明陛下就是要辦成這件事,你們難道看不到嗎?”
“不,你們看得到,但是你們不答應,不答應還妄想要反對,朝廷花了這麼大力氣,最後就要看在你們這幾百個讀書人的麵子上不做這件事了嗎?!”
砰!
李旻跌坐在了地上,他本來就擔心錢塘李家,這下更加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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