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人家家主之後,她也不說其他,跪下就是求救命。
此人名解東元,在翰林院做得是五經博士,每日的職責便是研究儒家經典,並在需要的時候做講解。通俗的說屬於搞學術的。
或許是這類人的功利心沒那麼重,所以不忍炎炎夏日一個女子這樣焦急,放了她進來。否則再這樣下去就該暈倒於大街了。
解東元讓府裡下人給了她一杯茶,並安撫著說:“嫂夫人先起來。伱這樣的大禮,解某實不敢當。邵兄的事在下略有耳聞,你坐下喝口水,我們一同想想辦法。”
邵夫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抽泣著說:“妾身一婦道人家,官場的事也不懂。隻是這兩天除了解博士其餘人都不願見我,解博士,求求你幫幫我家夫君,不然……不然一家老小便都隻能隨他去了!”
解東元也覺得棘手,“嫂夫人,你先聽我細細說來。這次邵兄得罪的人名劉瑾,乃是司禮監的第一太監。邵兄的罪名叫妄議朝政。解某不瞞著嫂夫人,此款罪名極重。要想救得邵兄,隻怕……”
唉。
本來好好的,乾什麼非要自己去惹這些麻煩。
邵夫人一聽這話更加慌了神,“解博士,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夫君!你……你要什麼?隻要是我能找來的,一定全都拿來。”
“嫂夫人,不是這麼回事。你叫我一聲博士……可是解某擔任的翰林院五經博士隻是個八品官,連個七品知縣都不如。解某就是想幫,其實也無能為力。”
解東元也有些慚愧。
但他說的都是實話,
要怪隻能怪,那個太監太壞,而邵國一又太衝動。
京裡大小官員大多也被司禮監這次行動嚇了一跳,如朱厚照所言,人們心裡頭的憤怒怕是難根除,所以無法治本,但治標還是可以的。
至少京中各處熱鬨的酒樓,少了許多狂生。
有些人就是這樣,雖然號稱自己講道理,但他們能聽得懂的道理,從來都不是所謂的道理。
乾清宮,
皇帝接見大臣,沒有許多的客套,他開門見山。
“不是朕心急,要催各位。隻不過鹽課之案不宜久拖,尤其朕聽錦衣衛回奏,其實許多人的罪狀早已清楚了,何以審了半個月扔沒有動靜?”
“陛下。”韓文上前,“鹽課之案所涉人員眾多,案情又相當複雜,乃是多年來不會遭遇的大案,其中種種細節,臣等想細究清楚,以免錯判、誤判,冤枉好人。”
這話倒也不錯。但朱厚照要是那麼好打發,那他就不會叫這麼多大臣又敬又怕了。
“你說的倒也沒錯。朕且問你,運司衙門裡抓來的四十六人,已經確定與販賣私鹽有關的有多少人?”
劉瑾聽到這個問題眯著眼睛偷偷看了眼韓文,
咱家好糊弄,陛下可不好糊弄!
韓文也沒想過要騙皇帝,即便想也騙不到,因為監審官還在呢。
“啟奏陛下,這四十六人可以確定有三十三人。”
朱厚照順上說:“既然確定了,那便把這三十三人的案卷先呈上,他本人畫押之後你們幾個主審官署名,監審官也署名。隨後送至內閣,由內閣擬個意見,送朕審閱!”
這……
這要是送進宮來,皇帝朱筆批了,這個大明誰還能有能耐改變這三十三人的命運?
皇帝說的話,並沒有什麼深意,他就是不滿於這個效率。
京城裡議論紛紛,司禮監今天抓個人能管幾天,過不了多久就該故態複萌了。
“陛下……”兵部尚書王炳想說些什麼。
但是朱厚照打斷了他的話,“多餘的話朕不想聽了。朕有時候也覺得難以理解,殺幾個不守朝廷律法的貪官、昏官有這麼難嗎?!今日所說這三十三人朕不管你們用什麼方式,明天必須全部弄好送到宮裡來!”
“是……”皇帝這樣表態,幾個大臣都沒了說法,“臣等謹遵聖意。”
王炳本來的確想拖一下時間,好讓他們的布局更加從容不迫,可不知皇帝為何突然如此急切,是意識到什麼,還是受了什麼人挑撥。
唉,計劃趕不上變化,說的便是這樣吧。
有皇帝親自催促,
幾名主審官今夜覺都不必再睡了。
不管如何先要把那三十三份案卷上麵的署名全都搞定,保證第二天天一亮,便要送到內閣。
朱厚照不想再煩了,隻要朱筆批了,塵埃落定了,便也沒什麼好爭的。
無非就是有些人要發牢騷,但發幾天也就結束了。
第二日,六部九卿全都來了。
皇帝從來不會偷偷的做什麼,要做就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麵。所以才全都叫過來!
“……那些案卷上所記載的,便是兩淮運司部門官員的罪狀。按照朕先前的聖旨,這些人罪當誅!”
最後三個字,甚至還有殿裡的回音!
“朕今天是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大明朝的鹽政敗壞到這個地步。因為就是朕這個皇帝要殺這幾個貪官都如此難,更何況是臣子?!”
“陛下。”
閔珪一向是個怪脾氣,這次他有話要說,“微臣幾人從未想過要為他們的罪狀辯解,鹽課之弊本身更是由大司徒一力揭露。微臣隻是覺得,鹽課之錢為我大明歲入近三成,輕易不可妄動。且兩淮運司之案,不僅僅限於兩淮,更有兩浙、福建、山東等地運司,陛下要殺儘兩淮之鹽官,那便是要殺儘天下之鹽官,可鹽課經得住這樣的震動嗎?!主憂臣辱,陛下震怒,是為國為民。臣等力諫也是為了大明、為了陛下!此臣肺腑之言,望陛下明察!”
朱厚照眼皮子忍不住跳了一下,“閔尚書所言的對。不過朕理政也有幾年了,你說的道理朕難道不懂?大明朝的官,就愛仗著法不責眾、天下震動這幾個詞胡亂施為!似乎是想要嚇住朕一般!哼!朕不怕!治國有時比的也是決心。所謂慈不掌兵義不掌財。若沒有這份決心,不要說鹽課之弊了,哪一項弊病能得到真正的改善?!朝堂震動、天下震動,朕倒也想要看看,是不是我大明朝的江山頃刻便覆滅了!”
其實作為後世人,他本身是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性格。但漸漸地也發現,千萬不能一味的鬆和軟,否則真的一點兒事都推不下去。
朱厚照多堅決,其實臣子們都知道。但到此時還有這樣的問題可見一斑。這件事他不盯得緊一點,說不定就會被拖下去。
或者試想一下如果是弘治即便已經是眼下這個局麵,他也推不動。那種情形下大概是……幾個生員抨擊一下宦官,沒有受到什麼懲罰,因為廠衛都被皇帝壓製而不敢動,繼而情勢惡化,會有更多的人開始聲討,之後朝堂上勸諫的聲音就會如海浪一般,幾個重臣大約也會先後發聲,到了皇帝這裡,他性子又軟。
好了,那這件事得從長計議。一從長計議,基本就是個虎頭蛇尾。
然後其他官員一瞧,喔?沒什麼事嘛。於是舞照跳,歌照唱。
所以朱厚照屢次提到比拚意誌,這不是空話,而是他真實的感受。
有許多事就是個魄力的問題,做了就是做了,能咋的?
僵局之下,劉瑾跪到皇帝身前。
“請陛下下旨!”
朱厚照站了起來,“朕,承列祖列宗之遺命,以一人而治天下,但卻非以天下而奉一人!此為正德,正己之德,也是正天下人之德!”
其實聖旨早已寫好,氣氛烘托到這兒了,劉瑾便捧好請皇帝用印。
……
“吾有三德,曰慈,曰儉,曰不敢為天下先!”
……
今天有點忙發個四千字章節,請諒解。本貓是搞拆遷的,各位光想就知道這裡多少破事,而且層出不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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