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雖然曆史不好,但總歸記得正德五年的劉六、劉七大起義。
馬這個事,朝廷肯定是先供應軍隊,不管是戰馬還是後勤運輸用的馬,真要發生戰爭,一方麵是官牧馬場蓄養,一方麵是向西域購買,再就是向民間征調。
在此情形之下,民間用馬必然大為緊張。
但即便如此,朱厚照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老百姓都開始起義了,你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繼續維持這個民牧之策。
史書記載,正德五年開始,這群響馬盜轉戰於南直隸、北直隸、山東、河南、湖廣。這些全是中原腹地,前後持續三年之久,並且三次危及京師。
所以民牧無論如何要退出。
退一萬步講,就沒馬用了,都用騾子,那局勢也比到處平叛要好吧。
再說,老百姓苦得連自個兒都養不活了,又能指望他養出多好的馬?
這幾年來,隨著官牧馬場數量的增多,北直隸地區,以縣為單位,逐次的退出了百姓養馬的政策,而空餘出來的勞動力,一方麵是回歸農田,一方麵也有進京務工的。
其中京師地區,也就是順天府的民牧經過幾年清退,已經接近尾聲。
順天府轄22縣,其中矛盾最為尖銳的大興、宛平、霸州等都已退出民牧,剩餘還有固安、永清、昌平州領3縣)、涿州領1縣)等六個縣還在排隊。
說是排隊,其實自從其他的一些州縣開始取消民牧,依舊深受馬政之害的百姓開始變得更加無法忍耐。
朝廷也隻得加快速度。·
所以這個事情,到這個程度,說簡單也簡單,畢竟是往緩和社會矛盾的方向去的。
但說難也難,一個矛盾比較尖銳的社會在轉變之中,一個處置不當,也容易引發一定規模的民亂。
當然,因為總體上社會矛盾在緩和,即便有亂,朝廷也有掌控的能力。
所以這件事的確相對合適。
再有,馬政歸屬軍政,勳臣接觸,也屬名正言順。
朱厚照心裡算有數了,“這件事先不要聲張,等到結案之後再說。”
“是。”靳貴老實回答。
與此同時,
威寧伯王烜用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跑回家裡,到了家中就去悅園。
“芷妹!芷妹!一切真如伱所料。陛下雖然問得嚴厲,但重拿輕放,除了罰俸,其他的便沒再說什麼。”
他的臉上有一種難以掩飾的興奮。
王芷聽聞這話,心中也落定,她隻是能推測,但紫禁城裡的那位本就高深莫測、行事有奇,所以她多少也會擔心萬一。
“這次算是運氣好。二哥以後千萬莫要如此了。今上絕頂聰明,以二哥的資質,除了老實聽話,其他也沒什麼好辦法。”
被自家妹妹這樣說,王烜也沒覺得有多‘冒犯’,一來從小便是如此,二來,此次劫後餘生,還多虧了家中有這樣一個妹妹。
老實說,祖父去世,留下這麼大一個家業落在他的頭上,是幸福,也是壓力。
威寧伯不像其他的勳臣。
他們這才幾代啊。
當然,王烜稍顯尷尬還是有的,他撓了撓腦袋說:“陛下並不願意見到我們這些人,以後怕是也難有接觸的機會,便是想老實聽話,那也得看陛下。”
王芷偏頭望著窗外,她側顏絕美,天鵝頸白而透光,再有青絲點綴臉頰,像是絕美畫卷一般。
“沒機會便沒機會吧。朝堂波譎雲詭,置身事外,也是幸事。”
她一個姑娘家,當然可以這麼想。
反過來說,不這麼想又能怎麼辦?難道去朝堂上爭上一番嗎?
但王烜則很難完全接受。
他曾就讀於國子監、書院,眼中看到的是旁人青雲直上,還有過往的同窗跟隨周尚文征戰沙場、建功立業。
他呢,頂著王越之孫的名頭,承襲的是威寧伯的爵位,按理說應該比那些人更好。因而‘置身事外,也是幸事’這種現實,他怎麼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隻是這樣一來,祖父的威名、衣缽便沒有人能夠繼承了。祖父在時便一直說要是你是男兒身便好了……二哥也是讀過書、知羞恥的人,每次想起這句話,就會覺得愧為男兒、愧為祖父之孫。”
王芷看了眼他的二哥。
她一直在想,當初皇帝在選人承襲爵位的時候,應該有過挑選。
因為在她的印象中,她這個二哥雖然不算特彆聰明,但畢竟讀過書,性子最為平和,為人也最為低調。
不似其他兄弟的張揚,也不會引起人注意。
所以若非特意挑選,怎麼選了這麼個沒存在感的人?
“二哥,當真這麼想?”
王烜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我是剛剛襲爵,就是再沒誌氣,自己心裡也偷偷想過,隻不過,二哥也自知沒那麼大的本事。”
“二哥是話中有話吧?”
“總歸是瞞不過你。二哥想問問,那樣的選擇,你是否願意幫我?”
王芷起身走到院落裡,
“天下大勢,隨帝王而變。我們這些人的命也隨帝王而變。我與二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二哥要爭,我又怎麼不幫?”
王烜聽聞此話大喜,“好!那二哥尋個機會,便去向陛下討個差事!”
“我已經幫二哥討了。”
其實她是在等著自家二哥來問她,為的就是確認他的心意。
當年的威寧伯名震天下,完成了以文官封爵的壯舉,後世兒孫即便再沒有能耐,又怎麼能安心窩在這悅園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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