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劉健願意去山東,那是幾番操作、再加上劉健本身也有劉木頭的稱號,願意踐行做官為民之心才得以促成
實際上一般內閣的首揆不太可能再去一省當個布政使,這和麵子有些關係,更主要其實也是政治。
但凡有一點史觀的人都清楚,出仕為官啊,往上走確實難,但更難的是往下走。
千百年來,當大官的人很多,但好好落地的人,極少。
就像此時,內閣閣老這種能量的人,要打倒他會有很大的風險,相當於是摸老虎屁股,所以一旦他真的出現頹勢,那就要打到底。
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啊。
不把他弄死,留個半死在那兒,萬一立個什麼功,或是皇帝消氣了,再把他弄回來當閣老,作為他的對手,伱說鬨心不鬨心?
這個道理,劉健、李東陽這種人自然都明白。所以要退,就退回老家。
那種時候政治對手一般會顧及一些自己的名聲,再加上你顯得無害,老得不能動了,反而安全些。
對於劉健來說,他還好,因為他身後是李東陽和謝遷,這兩個人不會天天羅織罪名陷害他。
可李東陽和謝遷就沒那麼好運了。兵部尚書王炳明裡暗裡的推動一些事情,他們能不知道?
包括這次爭銀子,雙方之間有些矛盾,如果他們退而不休,王炳就會如鯁在喉。
所以他們倒沒想過走劉健的老路,
直到王鏊表達這個意思。
兩個人都沉默了。
王鏊也不客氣,他與謝遷本就是好友,繼續勸說,“我聽聞山東今年的稅賦是漲了的,希賢公我也見了,倒比往年顯得更加精神些,與之交談,多是農桑之事。陛下至今也覺得,當初這份安排頗為巧妙,甚至有幾分自得。千百年後,這份君臣之義也是一段佳話。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不好,怎麼你們兩位都沉默了?”
謝遷回道:“濟之,不管是我還是賓之,當官多大從不是我們的追求。”
“這我當然知道,我也相信。”
李東陽則問:“濟之要入閣了吧?”
王鏊一愣,“此事還要看陛下的意思。”
這還有什麼好看的。
當初要不是去浙閩任什麼總督。王鏊肯定在正德元年就入閣了。
現在拖上一段時間,等他們二人離開,朝堂之上,誰還能排在他的前頭?
顧禮卿麼?
他資曆還太淺。
楊廷和?那也沒排到呢。
“若是有濟之在,我們兩人的這條老命,倒也還保得住。”
他這麼一說,王鏊馬上就聽明白了,他說了另外一層意思,“陛下不允許的事,誰也辦不成。”
李東陽點頭,然後笑了笑,“其實,陛下確是個厚道人。”
王鏊的意思,皇帝把你們下到那個位置,目的就達到了,不會再允許有人動你們。
因為真想置你們於死地,何必分兩步走?先走一步,然後讓人去構陷?哪裡要那麼麻煩,一步就到位了。
“不過濟之,我確實也老了,於喬或許要再辛苦辛苦。”
“不急,至少答應陛下的這兩件事要先做完。”
王鏊也不知道再說什麼,隻得起身拱手,“大明兩京一十三省,隻有一個山東得了希賢公。還請兩位為了萬千生民慎做考慮!這次的事情也是,陛下不是圈田,而是分田,分給百姓,有些愚人不懂,但兩位難道不知陛下的良苦用心?
弘治年間的時候,孝廟於外戚多有照護,當中也有侵占民田等事,當初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極力上疏要孝廟下令,還田於民?現如今今上不必我等相勸,主動做此事,便是勳臣、官員之田不願意退,陛下也是考慮百姓要緊,立馬退了宮中莊田。我以為,若是陛下要再增幾處皇莊,內閣和朝中大臣才該冒死力諫。”
李東陽歎氣,“隻是怕有些急了,萬一鬨得動蕩不安呢?”
“百姓之生死,本就是急事。況且,就是急了又能如何?朝中大臣支持,軍中整訓有精銳,那便穩如泰山。什麼叫動蕩不安?內閣在這件事上若是反對陛下,才會加劇不安。因而,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該支持陛下才對。”
分田這種事的確敏感,眼下聖旨還是分皇莊,所以問題不大。
後邊兒那些個知府把一些文官、勳臣、大戶的田都拿出來晾曬,那局勢就難說了。
但事情辦到這裡,就是死也不能停,一停,這件事永遠辦不成了。因為下次像顧人儀這樣的人可能就不會提著腦袋去拚命了。
因為你皇帝放棄過、妥協過、害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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