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王鏊就明白,其實是為了讓其接工部尚書。
現在的工部尚書曾鑒已經七十三歲了。滿朝之上,就屬他年紀頂大的了。另外的禮部尚書林瀚,與曾鑒一樣,也是宣德九年生人。
不過林瀚的身體好很多,而工部尚書曾鑒已經幾次告病,七十三八十四,這個年紀了如果老是生病,身體是熬不住的。畢竟就是年輕人連翻生病,也要虛弱一段時間。
問題就在於李東陽會改變主意麼?
朱厚照對此還是有些在意的,他對王鏊說:“你若是勸不住,那就朕來勸。他們三位都是先帝留給朕的老臣,而即便不提這一節,劉、李、謝三人也都是賢臣,隻是有時候與朕有些意見分歧,這一點,朕並不真的責怪他們,作為內閣,有時也比較無奈。”
當一個國家的領導,心胸務必要寬廣,多少明君有時即便對某個大臣很不滿意也會忍了那份委屈。
這一點還是需要的。
如果你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那樣當時是爽了,可最後一定會離心離德。
再者,他是後世來人,做的許多事,當世大儒本身就肯定會有不理解的地方,發生一些爭執這多正常。挺大的老爺們,不能這點恩怨都在心中難以劃開。
“再者,朝堂之上,你方唱罷我方登場,相互之間總也免不了一番惡鬥。不過朕還是希望,爭鬥之下能有底線。一步閣老、一步階下囚,這種極端的政治氛圍,朕並不喜歡。老話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從內閣下去的人都是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為國操勞幾十載,如果最終總是免不了被清算,朕也於心不忍。”
王鏊聽皇帝這番話說完,實在是覺得動容與感動,帝王心胸寬廣至此,他們這些當大臣的,彆的都不必再多說了,唯效之以死耳。
甚至於王鏊都有些鼻酸目紅,口中稱道:“吾皇真為一代仁君。”
“即便如此,還有些人欲行行刺之事。”
這麼一說,王鏊心中憤怒驟起,也就是他媽的行刺沒成,真要成了,大明痛失這麼一位帝王,那就是天大的災禍!
“行刺君主,已為不忠不孝之徒!勢必人人得而誅之!”
這麼說起來,李東陽的這樁事,出得還真叫一個恰到好處。
幾日之後。
內閣首揆李東陽和謝遷果然遞交辭呈乞骸骨。
按照正常的禮節,皇帝即便同意了,也會拒絕,這樣作一作挽留,大家麵子上都好看。等到大臣接二連三繼續乞骸骨,那麼這個時候再答應。
基本上,李東陽和謝遷也是走得這一套流程。
不過到第三次的時候,
皇帝在奉天殿之上主動提及山東巡撫劉健劉希賢。
“當年希賢公也是乞骸骨,朕不忍先帝托孤之臣遺落鄉野,因而授意其巡撫山東。兩年以來,山東雖說時有災害,但自巡撫而下每次處置都頗為得力,災民也往往得到妥善安置。東三府原就繁華,錦衣衛與朕稟報如今那裡是田連阡陌惟栽黍,水滿池塘亂奏蛙。西三府因交通不便,略微差些,但希賢公也屢屢親至州縣,一是興水利,二明刑獄。朕每聞之,心懷大慰。李閣老與希賢公一樣,都是先帝的托孤之臣,當日朕舍不得希賢公,正如今日朕舍不得李閣老乞骸骨一樣。”
“況大明朝疆域萬裡,生民百兆,僅一個希賢公還是不夠的,所以朕心心所念者,便是李閣老也能夠替朕再巡撫一地。就當,朕是代那裡的百姓與李閣老托上這麼一句話。”
這是在早朝之時,皇帝輕聲漫語、一點一點講出來的話。
朝堂之上,左右兩邊文武百官俱在,可以說把這份君臣之間的暖意烘托到了極點。
李東陽是能做決定的一方,但皇帝如此表述,他不能夠姿態過高。
而且如果沒有劉健這樣的先例,伱還可以說皇帝是有什麼其他的動機或心思,可因為劉健,這件事現在變得很純粹。
就是皇帝舍不得賢臣,就那麼簡單。
李東陽知道王鏊的話是皇帝的意思,但他沒想到皇帝還會在王鏊規勸不成的時候再給他這麼大的麵子。說老實話,他與皇帝的關係其實並不能和劉健相比,這些年發生的爭執不再少數。所以說他也不敢想。
但沒想到,事情會真得到這一步。
所以說這個皇帝啊……明理起來能讓你感動的要死,固執起來又讓你氣得牙癢癢。
然而不管如何,到了這一步,皇帝都能做到相逢一笑泯恩仇,又何況他這個當臣子的?
李東陽顫著身子跪地叩頭,“吾皇陛下,帝德廣遠,悠久無疆,我國家萬年有道之長基諸此矣。”
這件事的發生,算是在錦衣衛大索全城之時添上了一點暖意。
但這份暖意並沒能遲滯錦衣衛的腳步,江同祖被查到人就在順天府,毛語文已經親自騎馬去將其捉拿歸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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