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中的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就是達延汗自己也有些微愣。
他們這些人聽不得不惜代價四個字。
“馬先生是大明人,大明的皇帝死得起幾千、幾萬人,我們可死不起。”
“死不起,也要死!”馬益謙眼皮一抬,眼神之中仿佛射出幽光,“紫荊關內,聖旨已到,石奉從此堅守不出,後路還有援兵,到那時,大汗又將以哪一種死人更少的方式奪得紫荊關?
若是這一點還不能說服大汗……那在下便和大汗說說現在的朝廷、現在的皇帝。當年土木堡一戰,朝中有王振這樣的奸佞,可現在卻沒有,大明天子自幾年以前便以心思深重、手段狠決、謀劃有奇而震動朝野,幾年以來,不論是文臣武將還是宦官外戚,沒有一人能左右其心誌。換句話說,增兵紫荊關,就是天子的意誌。
既是天子意誌,隻要他不改變主意,紫荊關的援軍就會源源不斷,大汗真的覺得自己拖得起麼?”
“大汗!此人來路不明!在這裡亂嚼一通,動搖軍心,說不定還是明人故意派來的奸細,那個狡猾的小皇帝什麼都做得出來。為免後患,還是將此人一刀砍了了事。”
馬益謙則發狂般笑,“明明自己麵臨死局,被人提醒仍然不知,還要在這裡叫囂!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混蛋!”
“都安靜!”達延汗大喝一身,
他心情複雜的坐回主位,思索一番問道:“打破了紫荊關,攻打京師,你有辦法嗎?”
“沒有。京師之中屯糧幾百萬石,操練的各路兵馬有二十萬之多,各地還有勤王之軍不斷靠近。”
“幾百萬石是怎麼回事?”
馬益謙反問,“在下已經告訴過大汗了,大汗所麵對的大明天子是驚才絕豔之人,這等君王聽聞敵人入境,難道什麼準備也不做嗎?實際上,大汗一路猶豫,已經浪費了很久了時間了。”
每一天過去,大明的準備便會充足一分。
達延汗知道如此,隻是過往難以下定決心。
然而考慮到明軍援軍已經在路上,若是還不下決斷,恐怕犧牲會更大。這樣一比,也還是選擇了一種犧牲更少的方式。
除非退兵,那又不太可能。
“好!!”
達延汗終於下定決心,“巴爾斯,你立即率人繞到紫荊關背麵,聚攏人馬之後則發起攻擊。正麵由本汗親自率領,全力攻擊,務必拿下紫荊關!!”
按照他本來的想法,隻要將石奉累下去,戰機自然就會出現。
但這封親筆信和這個明人改變了他的想法。
於是乎半夜之時,還是睡夢中的石奉就被再一次燃起的戰火給驚醒。
袁闖慌不跌的來找他商議。
一路上略顯慌張的說:“韃子也不知為何轉了性子,與白天像是忽然換了個模樣一般,似是要強攻紫荊關!”
“怎會這樣?”
石奉覺得真是不巧,明明他們的援軍還差那麼一點時間。
關樓之外。
達延汗領兵居中,一排排火把仿佛驅散了所有的黑暗,密密麻麻的士兵看得關樓上的明軍士兵緊張的出汗。
大概是某個時間點到了,
幾萬人忽然形成的呐喊聲震得大地都要顫動。
咻!咻咻!
接著便是不斷飛來的箭矢,以及衝天而起的火球。
戰事一下子便如此激烈!
石奉顧不上休息披上甲就出發。
“搞夜襲?!想來想去就想出了這個把戲?!取我的槍來!”
紫荊關關樓高三丈五尺五寸,厚六丈二尺,頂闊五丈,可有三路人馬並排同行。
非得雲梯,否則絕難登樓。
石奉帶領數百人及時支援,剛一上去,便看到已經有雲梯在架了,人還沒衝上來,但雲梯總歸是個威脅。
“拿弓!”
黑暗遮擋了很多東西,石奉瞧不清楚,隻是照著黑影便射出好幾箭。
此外,關樓上的石頭、可燃燒的火油都在往下砸,這樣一來,雲梯唰一下便會成為黑夜之中的火龍。
這種攻城所伴隨的犧牲是非常可怕的。
但正如袁闖所說,今日有些不同。
一個一個韃靼士兵在被燒成火人後,後麵還是有源源不的士兵向關樓衝鋒。石奉也搞不清楚達延汗怎麼像忽然轉了性子一般,但此時情況緊急,也來不及細想了。
嘩啦!
他撕下一塊沾了血的布,繞了個結,把散亂的頭發綁在一起,表情也開始有些不一樣,對著身後的眾將士說:
“各位兄弟,今夜我們要豁出去了,紫荊關之後是一馬平川,跑是沒處跑了,投降……恥辱不說,且不僅咱們自己死,還連累得家人死。有卵蛋的,就跟隨本將,殺一條活路出來!”
“殺!殺!殺!!”
“時危見臣節,世亂識忠良。投驅報明主,身死為國殤!”
這首宋時詩雖相隔了數百年,但此時卻分外的應景。
“身死為國殤!”
“身死為國殤!”
……
關樓上,明軍士氣衝天。
下麵的達延汗看得心都揪到要滴血。
這個瞬間,他有一絲懷疑自己的決策。到最後,韃靼要在這裡丟下多少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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