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以後,尤址過來給皇帝遞了一件大氅保暖,並說道:“成國公較以往懂事得多了。”
“你說的不錯。人處高位,最易失矩,不知道如何把握進退。”朱厚照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尤址,看得這家夥心裡一咯噔。
“陛下……”
“宮裡宮外,朕都更喜歡一種平和的政治環境,你今日饒不過旁人,旁人日後如何饒過你?劉瑾就讓他到中都去守陵,你隻要記住忠、誠二字,還怕他做甚?”
尤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奴婢,奴婢一時禍心起,請陛下責罰。”
朱厚照伸手把他提溜了起來,“沒有責罰。你夠忠、還算誠,朕不處罰這樣的人。眼裡放不下劉瑾,朕能理解,換了朕,朕或許也會和你一樣。”
“陛下恩威分明,乃古之仁君。”
朱厚照笑眯眯的湊近他,“你說說看,何為仁君?”
“仁君……仁君不殺人,隻誅心。皇上就是仁君。”
“沒文化,你個老太監就不要學外麵那些文臣吊書袋了,朕告訴你,仁君既誅心,也殺人!”
皇帝說完就離開了。
而尤址再摸摸手心,發現已全部叫冷汗浸濕!!
難得的,最後還笑出來一點兒。
……
……
成國公回了府之後,便將兒子朱麟叫了過來。
“事情,為父已經和皇上稟報了。”
朱麟耐不住性子,急急問道:“皇上怎麼說?”
“皇上說……”老國公故意停頓了一下,吊了他胃口,“皇上說仗義執言、嫉惡如仇之舉,是應該做!”
“好!正好兒子也可以報那一拳之仇了!”
成國公恨鐵不成鋼,“這是大事,能不能不要老惦記著你那點私人恩怨?!”
“爹!我這好不容易得一回賞,你就彆再掃興了。”
“滾蛋!怎麼和你老子說話呢!”
朱麟還是不以為意,“總之陛下是同意了,同意了就好,明天我便到大理寺去將那幾人給告了,現在這動靜,那些文人非哭著求著要陛下好好收拾他們一頓!”
“行了,不要動不動就得意至此,為父問你,這幫韓王府的宗室,他們為什麼偏偏跑到京師賭錢,你知道嗎?”
朱麟剛聽完也沒個概念,不過仔細想了想,“他們……他們好像是剛要到的錢,但是不夠,便想著贏了回本兒,回了本再回老家。”
“剛要到的錢?京師裡有誰欠他們的債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
“行吧行吧,你先去。”
翌日,朱麟像是紈絝子弟終於找到了一件可以顯眼的事情,勁頭十足的起了個大早,就差比大理寺的官員更早上值了。
因為他的身份特殊,又說自己有李夢陽被打一案的線索。
大理寺卿吳角也不再托大,親自出來見了他,隨後又立馬和趙慎、章懋商量。
他們這邊商量著,自以為得了功的朱麟出了門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給宣揚去了。
到下午,皇帝還沉浸在喜得一女的歡樂之中,整個京師官員陸陸續續都開始聽聞此事,主要是李夢陽那張嘴得罪過宗室,宗室再回過頭來教訓他,這邏輯自洽,一聽就覺得很合理、沒問題。
於是乎朝堂輿論如炸裂開一般,
李夢陽的好友邊貢和何景陽等幾人群情激奮,聯合到大理寺陳情,即便不是李夢陽好友,其他官員也一樣見不得宗室毆打了朝廷命官這種事情發生,今天可以打李夢陽,明天就可以打他們,這還了得?
朱厚照也感受到了什麼叫文官係統對於皇帝的牽製,六部、五寺,甚至是地方官員聽聞此事的都開始往上遞奏疏,要求皇帝主持公道,嚴懲犯事之人!
內閣四位,楊一清、王鏊、王炳和楊廷和也都當麵和他表達了同樣的意思。其他官員求門無路還說雖然皇帝經常召見官員,但是早朝也不可隨意免除,平白的還懟了皇帝一下。
其實閣老壓力也很大,他們作為百官之首,關鍵時候是要發揮作用的。在這件事情上,如果還隨著皇帝‘任性施為’,那些膽大包天的言官大概也要逮著他們不放了。
王炳更是給王鏊戴高帽子,入宮裡陛見的時候,於路上就說:“濟之公身為帝師,當此之時,應與陛下陳明道理。這樁事需得謹慎處之,否則眾怨難平啊!”
王鏊也不慣他,主要王炳總是不老實,實在令他不喜,“聽譽之之言,陛下像是不明事理之君?”
說完之後麵色不改,向著乾清宮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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