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覺得煩躁,他自己還煩躁呢。
“田指揮,得早做決斷啊!”
“本將知道!本將怕的不是丟了性命,而是輕易葬送了局麵,若是正德確已提前掌握消息,那這京師就不能去了,否則就是坑害了我們所有人!”
其中一個幕僚搓著自己下巴那顆痣上長出的毛說:“為今之計,隻能拖延入京。但山西巡撫王璟不是那麼容易誆騙的人,也隻有……隻有讓田指揮吃點苦頭了。能不能真的受上點意外之傷?把傷口切切實實的給王璟看,那樣他就無話可講了。”
田則算個硬漢,他點頭,“若是有用,就是吃點苦頭也是值的。”
這的確是個辦法,但讓其他人都心慌慌的。
先前反對入京的那個絡腮胡漢子道:“現在是何等關鍵的時候?正要田指揮主持大局,鼓舞人心,卻要他受傷臥床?再說臥在床上無非就是個拖,拖下去是什麼結果?要麼是拖不下去隻能起事,要麼去了京師安全返回,但返回也還是起事,有什麼區彆?咱們都是帶把兒的男人,做大事怎能這樣猶豫不決?能不能乾乾脆脆的,要反就反了他娘的!”
黑痣幕僚立馬反駁,“話說的容易!王守仁帶得是精銳來的,薊州那場仗你沒聽說嗎?正德此人是手段暴了些,可罵他什麼的都有,你見過有罵他無能的嗎?”
“照你這麼說,那還乾個屁!乾脆各自回家,等著正德來把田一收,以後過清苦日子去得了。”
“田指揮。”黑痣幕僚衝田則拱手,“不管如何,兩三天內總是要給巡撫衙門一個答複的。”
“本官知道。”
……
……
王守仁在行軍途中一直在看山西的資料。
這會兒可沒有數字化手段,邊鎮究竟屯田有多少,其實鮮少有人知道,更多人就是說個大概,但那是虛的。
幸運的是,弘治年間,孝宗命人修著過一本書,名為《大明會典》,此典於弘治十五年成書,參考了《皇明祖訓》、《大明集禮》、《諸司執掌》等一係列百司籍冊。
會典文職衙門有226卷,武職衙門僅僅隻有2卷,但就是在兩卷之中,列了五軍都督府和錦衣衛各官職之下的一些統計數字,如田土、戶口、駐軍等。
《大明會典》就記錄:山西鎮屯田地三萬三千七百一十四頃八十八畝七分,大同鎮屯田兩萬八千五百九十頃三十四畝四分。
這合起來就是六萬兩千頃土地,也就是六百二十多萬畝,除去零頭不算。
這比薊州多,也比現在才開墾了二萬多屯田的遼東要多,同樣,比山西四萬多頃也要多。
大同山西兩鎮是軍屯的大頭!
就算是內陸地區,畝產量低些,算它兩石,那麼這些田一年應該也能種出一千二百萬石的糧食,應該繳納籽粒數80萬石。
80萬石啊,福建省一年的稅糧也就這麼多!
而本身這千萬石的糧食又可以養活多少士兵?
其實山西本身並不是一個產糧大省。
但是軍屯的發展和鎮城的建造具有強烈的軍事和行政色彩。
大同這個地方,在軍事上極為重要,所以在洪武二年朱元璋占領之初,就掀了大規模的建造城強和屯田運動,洪武二十五年則是第二次屯田高潮。
簡單的說,就是朱元璋、朱棣包括後來的朱瞻基都極為重視大同這座邊疆要塞的建設,因而在這裡廣置衛所,而置了衛所,就得屯墾田土,那麼日積月累之下這個數量就多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山西確實不是江南那樣的產量地,所以大規模擴張的屯田其實有部分外溢到了相鄰省份,河南、北直隸都有隸屬於山西衛所的屯田,其數量大約在四千餘頃。
這種跨行政區的事情實在複雜,多說無益。
但清理軍屯,山西、大同是個重點這應當是確鑿無疑的。
王守仁這些天來一直在研究這些書籍資料,越研究他其實越興奮,若是能在這裡施行較為徹底的屯田清理,可以說它是另一個河套也不過分。
“來人。”
咵咵兩下,外麵軍卒入營,“在!”
“大軍入紫荊關後停駐,派人急遞兩封書信至大同、山西兩鎮,要他們速速回稟轄區內清屯緩慢之處!”
名義上,他不是為了山西反叛之事而來,而是為了兩鎮清屯。
實際上,王守仁也沒有多把那些叛軍放在眼中,平叛本身也還是為了清屯。
所以一邊靜觀其變,一邊不忘主責,這是他的目的。
至於說叛軍真能鬨出什麼亂子……那也不太可能,皇帝的布置應該已經亂了他們陣腳了,即便不亂,他還有三萬精兵在手。
所以他更想等到兩鎮總兵開口,到時候就將大軍開過去,武力清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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