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可有當時的公文?下官是正德四年才調至淮安府,上一年的事,下官確實不知。”
朱厚照自然也知道。
不過身在局中林庭其實已經呼吸急促起來,“上……上差,部堂,這個,這個數是趙同知所呈,下官問過一句,是否和各縣核驗,他說,都……都對得準的。往年也是這樣報,所以下官才同意的!”
朱厚照覺得蠻好,就鼓勵他繼續,一直到此次看到陳泰的名字。
錦衣衛差人把事情又說一遍,然後問,“你在此位置有幾年了,這個事你應知道吧?”
不一會兒就有個留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慌不跌的過來下跪,“下官趙宇,見過上差,見過部堂!”
即便尤址不針對他們,他們在現有的體係中也混不開。
毛語文聽後恍然大悟,“那這事還多虧了穀公公。”
錦衣衛不是不敢抓人,但是林庭是林瀚的兒子,真要捅上去,他們也不知道會不會讓皇帝為難,因為捅上去就有一種逼得皇帝不得不處置的感覺。
而且費宏的意見也可以聽聽,所以問了一句。
“可你正德四年,還是這樣報了!”
這的確是個本事。
“……朕當時想著,是不是有人故意打著朝廷命官的旗號,為了他的清名著想,便沒有立即讓內閣辦理此事,而是讓穀大用在辦。沒想到,查著查著竟還有三十萬兩銀子的事。”
兩強相鬥,誰也不讓誰,最後發展到互毆,搭上二十多條人命。到這個程度,各自都要找靠山了,否則誰也逃不過去。其實原本朕也沒有特彆在意,不過在穀大用的奏報裡忽然出現了陳泰的名字,這與朕對他的印象不符,於是便讓人把李賜抓起來盤問了一番。”
費宏讓人去找。
趙宇哭訴,“下官是覺得,數字忽然下降太過明顯,倒不如就寫得和去年一樣,反不容易看出來,也能省卻一樁麻煩事……”
沒人搭理你,因為沒人想因此得罪尤公公,這個作為皇帝有辦法嗎?沒辦法。而且穀大用沒有達到要他這個皇帝花費那麼多心思去維護的地步。
再看林庭麵色有些發白。
“不知?”錦衣衛嗬嗬冷笑,從邊上拿出一紙公文,“正德四年,你也是這麼報的!”
劉瑾離開之後,他們這些老人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艱辛。雖然尤址也被他提醒過,不過政治鬥爭的兩方,一旦對立,就不是一句話可以解決的。
不搭理都還是好的,有的時候還會欺負你,以此作為投名狀。
朱厚照都氣笑了,“還不承認是吧?無妨,你那銀子朕已經找到了,臟銀既在,朕可以名正言順定你的罪!要是朕錯怪了你,就是朕這個皇帝有眼無珠,錯殺了朝廷的棟梁之臣!”
麵對這樣厚顏無恥、死不認罪的人,朱厚照真是有一股惱火直衝腦門,“無罪?!你敢說那個李賜不是你的人?你敢說那三十萬兩銀子是你這些年的官俸?到了奉天殿,朕的麵前,你還敢睜著眼睛說瞎話,可見你膽大包天,無所不為!”
“正德三年淮安府有水田二十八萬畝,旱田十六萬畝,這是侍從室所留的數據。為什麼與淮安府自己所記載的不一樣?”
說完之後他又重重叩頭。
“罪臣陳泰,叩見聖上。”
費宏知道他是前禮部尚書林瀚之子,應當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巴結陳泰,因而問道:“利瞻,你自己上報的數,你都不核準的嗎?!”
“是,罪臣是想與陛下鳴冤!罪臣自任鳳陽巡撫,勤勤懇懇,效忠王事,絕不會有貪墨欺君之事!請陛下明察!”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家夥雙掌撐地,再叩了一頭。
林庭這麼一聽自己還有救,便急問:“你既然知道為何不與本官稟明?還有那田若富為何虛報?!”
他發現留下了之後有奇效,現在的穀大用對於皇帝比之前還要貼心,他是一定要在皇帝這裡爭寵的,否則他就不是活得好不好的問題,而是活不活得下去的問題。
“帶下去,給朕徹徹底底的查!陳家及其親屬到底做了哪些不法之事,一樁一件全部給朕查清楚!朕就不信,你那張嘴比事實還硬!”
過了一會兒,身穿囚服的陳泰被帶到奉天殿外,他手腳都戴著鐵鏈,狼狽是狼狽了些,不過弘治十二年開始,詔獄的酷刑就被很大程度限製,所以陳泰身上並沒有什麼傷口。
穀大用也知道天子關心什麼,於是就把自己的見聞頻繁的上奏給皇帝。這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
“所以陛下才令微臣去把陳泰給追回來。”
“是,是。就聽費部堂的。”
兩方默契的把選擇權給到皇帝。如果天子認為林庭不可饒恕,那麼他們也沒辦法,這樁案子到這個程度掩蓋任何一個細節風險都很高,如果天子覺得他隻是被下麵的官員蒙蔽,那他們也給了皇帝選擇的空間。
就是不管怎樣處置,皇帝都有足夠的理由,這樣做起來,才叫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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