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泱都”城中各色行者行動有序,可他們每每經過一處看守森嚴之地,都會皺著眉頭向裡麵看上幾眼。
視線聚集的那處的房門雖然緊閉,卻遮擋不住其中一道震天響的鼾聲。
“小兄弟離開了這麼久都沒有回來,實在是讓人擔憂。”精瘦男子的傷勢雖然還未完全痊愈,但總算是能說出一句完整話來,在掃帚眉的攙扶下坐起身來,眉頭緊鎖道。
“老哥儘管放心好了,之前那群家夥的態度你也看見了,小兄弟肯定不會有危險的。”掃帚眉安慰道,然後不滿地瞪了眼旁邊睡得正酣的媼,嘟囔道:“反倒是這隻肥羊平時一口一個小爺叫得親昵,幾日來卻沒見到它有半點緊張!”
這幾日來,媼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彆提有多自在,現在的它不僅毛發多了幾分光澤,就連身子也比剛來時圓潤了一圈。
聞言,精瘦男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嘗試著活動了一下身子,便立刻打消了掙紮的念頭。
雖說自己身上的傷勢早在當日就被來人處理,但他每每活動身子卻還是會有痛楚傳來,不用想就知道是有暗傷沒有痊愈。
回想當年,精瘦男子沒少遭遇危險,所受的傷也與此刻不遑多讓,但那時的他就算是受了再重的傷,也能活蹦亂跳得好像沒事人一般,哪裡會像此刻一般狼狽。
果然,人終究是會老去的,在時間打磨下,沒有人能一直昂著驕傲的頭顱。
正在失落著,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出聲問道:“你…還在嗎?”
“在呢,怎麼了?”掃帚眉將腦袋遞了過來。
精瘦男子愣了愣,指了指遠處的角落道:“這裡有些吵,你扶我到那邊休息去吧。”
“何必這麼麻煩?把這隻肥羊趕走不就好了!”說著,隻見掃帚眉握起大刀,向著媼身上戳了過去,反正後者皮糙肉厚,他完全不用擔心會傷到它。
可是這媼睡得好像死豬一般,無論掃帚眉如何折騰,它都沒有清醒過來的意思。
“算了吧。”精瘦男子無奈笑笑,“我坐得太久,正好想要活動活動。”
等到掃帚眉將自己帶到角落,精瘦男子又以休息為由將他趕走,這才壓低了聲音開口道:“你還在嗎?”
“放心,班主大人會回來的。”胸口響起了一道回應。
“我知道。”精瘦男子點了點頭,繼續道:“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戲鬼。”
“鬼?”精瘦男子頓覺胸口好似揣著個火炭,額頭上也鋪上了一層汗珠,他實在想不通哪裡會有正常人將鬼帶在身上?
戲鬼所以被留在此處是為了安撫人心,此刻察覺到精瘦男子的驚恐也是有些無奈,他仔細想了想,然後給出了個幾近完美的解答:“之前你曾好奇過班主大人身份,其實他是陰差。”
“啊?”精瘦男子有些錯愕,暗道怪不得這小兄弟在假扮陰行者時沒有被人識破,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也許是因為認識趙長生的緣故,精瘦男子對陰差倒是沒什麼忌憚,隻是他與趙長生也僅僅是認識,與鬼差殿沒有更多接觸,所以對陰差倒是沒有太多了解。
於是他暗暗想道,這小兄弟身為陰差,帶個鬼在身上貌似還能說得過去,想想也便釋然。
“這位鬼…鬼兄,小兄弟留你在這可是有什麼安排?”擦了擦汗,他繼續問道。
“不必多禮,叫吾戲鬼就好。”想班主大人對待此人以前輩相稱,戲鬼可不想亂了輩分,急忙叮囑一句,然後繼續道:“班主大人留我在此,一是為了讓你們安心,二是避免讓媼胡來。”
“哦,我明白了!難怪這家夥吃飽喝足倒頭就睡,原來是你暗中出手!”精瘦男子道。
戲鬼沉默片刻:“班主大人的吩咐是讓吾在關鍵時刻阻攔,所以…吾並不會擅自出手。”
“……”精瘦男子啞然失笑,沒想到那鼾聲如雷的家夥竟是本性使然。
“戲鬼,我不是信不過小兄弟,隻是覺得咱們在這等待隻是白白浪費時間,不如好好利用這段時間想想對策,來應對可能發生的意外!”精瘦男子道。
“嗯…言之有理。”戲鬼微微點頭,“不知你有何想法?”
精瘦男子揮了揮右手,低聲道:“我聽這群自稱行者的家夥說,他們一直在找什麼人,或許咱們可以假裝他的同夥,以帶他們尋找那人的藏身之處為由脫離此處,也能讓小兄弟行事方便一些!”
“不可。”戲鬼立刻否決,“班主大人既然讓你們留在這,就說明他有他的打算,如果你們擅自行動打斷了他的計劃,一旦出現什麼意外便再也無法挽回。”
“這倒也是…”精瘦男子長歎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知該要怎麼辦才好?”
“什麼飯才好?”聞言,媼的鼾聲驟止,一個骨碌跳起身來,“都好!都好!”
眾人都被媼的反應嚇了一跳,隻見後者在屋內巡視了一周,然後抬起兩個蹄子扒在門上叫嚷起來:“飯呢?飯呢?大爺餓了!”
門口兩名行者被媼吵到頭疼,裝作什麼也聽不見,站到遠處竊竊私語起來。
“這豬不豬羊不羊的東西怎麼好像個無底洞一樣,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哪裡像是被囚禁,分明是養大爺來了!”
“就是說呢!如果不是陰行者大人有吩咐,我早就給他燉了吃了!”
“咦…說起來咱們在這裡這麼長時間,好像許久沒見到葷腥了…”
“是啊,其實我就是那麼一說,自從成為金行者,我已經不知肉味,已經對口舌之欲再無半點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