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周海洋當上博興縣副縣長,他的辦公室就從來沒有安靜過一天。
來人都是向他表示祝賀的,有之前在姚林三年工作中認識的,也有剛到縣裡才認識的。
有人乾脆就赤裸裸拎著煙酒上門了;有人則是帶著一個信封,說是意思意思。
遇到這種情況,周海洋一開始都一再拒絕,可那些人卻執意非送不可。
這些人當中,大多數都是縣裡各部、局、辦的領導,以及一些鄉鎮的正副職。
到了最後,但凡煙酒之類的,周海洋不得不都收下了。如果拒絕,就容易傷及對方的麵子。
就借花獻佛當做公用煙酒吧。凡是到辦公室來的人隨便抽,遇到請客吃飯的時候,就把這些酒帶上,大家一起喝。
讓周海洋最傷腦筋的,是那些送信封的人。
有一天晚上快下班的時候,周海洋一下子就收了三個信封。
他打開那些信封看了看,裡麵都是錢,從幾百元到一兩乾元不等。
看著手裡的這些信封,周海洋越來越覺得可怕。
他心裡不由得感覺奇怪了,他當鎮長的時候,彆人最多送他一條好煙一瓶好酒,僅此而已。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樂意收下。即使這樣,一年下來,也難得有人送他幾次煙酒。
現在情況大變了!這麼多的人送禮給他了,他反而不敢收了。而且麵對這些送禮者,都有一種特彆的恐懼感。
他心裡明白,送他煙酒的一些人,大都平時是之前就熟悉的那些人,確實為他當了副縣長而高興。
那祝賀是真心實意的,煙酒寄托著他們樸素的情感。
而送錢的那些人,大多數平時接觸本來就很少,談不上什麼情感。
這時候送他錢,絕對不是看在情誼的份上,而是看在他的職務甚至是後台關係上,那是有所求的。
這種人把他周海洋的職務和背景,看成了可以發掘的再生政治資源。
對此,周海洋當然一百個不願意了!
他絕對不想成為任何人手中的一顆棋子,更不想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周海洋在姚林的那段日子裡,和劉岩一樣,大多數是孤獨一人。
利用那段時間,他曾經站在一個人的能力角度,認真研究過官場的一些現象。
有些領導很有能力,能乾事,而且有一定的權力。
彆人即傾倒於他們手中的權力,同時也仰慕他們的才能。
於是,就有人給他們送禮行賄,導致他們一步步走向不可自拔的腐敗深淵。
還有一些領導,他們手中有權,身上有職務,但沒有個人能力。
這樣的人,既不能為國家辦事,也不能為個人辦事,下麵的人打心眼裡看不起他們。
即便你再權高位重,也沒人把你放在眼裡。當然,也就沒人給這種人送禮了。
這屬於窩囊的領導、窩囊的官。
博興縣以前有個副縣長就是這種人,工作上沒主意,政治上沒頭腦,下級也從來不把他當人看,不尊重他。
每次一遇到喝酒的場合,彆人就想把他往醉裡灌,然後就從他嘴裡掏話。
讓他講到外地出差時找小姐的事情,引起哄堂大笑,以此取樂。
這位副縣長的日子過得很緊張,平時嘴上抽的煙,最好的就是三五塊錢一包的,大多數情況是抽自己卷的煙。
家裡喝的酒,最好的是十多塊錢一瓶的,大多數情況喝的是地瓜燒。
據說此君非常廉潔,可並不是他本身想要廉潔,更不是他的思想政治覺悟高,而是無可奈何的清貧。
這輩子也不是沒人給他送過禮。
如果有人送他一條中華煙,他會高興的幾天幾夜睡不著覺。
如果過年時送他兒子一百元壓歲錢,他也會高興得眉開眼笑,嘴都合不上。
周海洋認為,有人因為權力給你送禮,至少能證明權力的價值。
因為仰慕你而送禮,說明人格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