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以西,昔年盛極一時的劍族鋒脈,如今隻剩荒煙蔓草。
山巒疊嶂的劍族禁地,隻見一截劍鋒自山壁之內貫出,兩者渾然如一,神異非常。
霜華劍氣凝成奇異劍涎,如雪融之後被引下之山泉,潺潺無聲,長流無儘,不急不緩。
一年一月,一日一時,歲月如水而逝,過往皆被葬下,回首往昔,故人不在。
倏然,雄渾劍壓卷入,掃去滿目荒煙蔓草,還此地本來麵目,而後:
“漸暖風煙添軟媚,新晴草木眩光晶;天回地轉春猶在,物是人非意自驚。
多年未曾回來,禁地都成荒地了,唉。”
隻見來人落魄放浪,背負胡弦,腰懸長劍,伴著滿身劍意,以及一腔的悵然與寂寥。
昔年鬼族與劍族一役,三大戰栗一夜之間殘殺劍族七百子民,即便後來鬼族戰敗,鬼獄被封,天山鋒脈仍是險些滅族,殘存族人亦逃亡各地,改名換姓。
故鄉,亦是傷心地,自那之後,便很少有人再回來了。
“我回來了,你們,卻永遠回不來了。”
行至泉池邊的姑蘇還劍,取出一隻酒盞,接了一盞泉水,仰頭飲儘。
「說什麼禁地,還不是輕輕鬆鬆被我闖入,早就想一嘗劍酒的滋味,乾啦!」
他早已能自由出入此地,因為早已沒有人再約束他,然而過往就如同這劍酒,總是令人懷念。
「看清對手實力,是劍者必備的眼界。」
「我們天山鋒脈,沒有畏戰之輩。」
「天山鋒脈,倒是出了有意思的後起之輩。」
「你是…那個禁忌的名字。」
「夝老還活著嗎?」
「放心,等我打敗你之時,宗主定也會去給你撚香。」
「但你的血,嶄崖還沒興趣。」
「鋒選之後,我一定去找你。」
「萬劍窟,全是廢鐵。」
「我早晚會超越你!」
「等你的劍夠重再說吧,現在,閃一邊。」
當時他尚且年少,曾經的族內禁忌,也就是後來的劍宗,曾帶了一位朋友前來,正好碰上闖入此地的他,那兩位,是他平生僅見的高手。
直至現在,姑蘇還劍還記得,自己當年的豪言壯語。
「鋒選是什麼?」
「鋒選是……」
「二流的儀式,不提也罷。我跟你們說,真正的劍,隻在心中,不用外求。」
「你那口嶄崖,又算什麼?」
「嶄崖,吾心蘊生之劍。」
「你拒絕鋒選,甚至鄙視鋒選,自我放逐鋒脈之外,就是為了找尋這口劍?」
「不止如此,生為劍者,必須在一場又一場的劍決中證明自己。
鋒脈隻練劍,卻不知劍試天下,形同廢人。」
“如今想來,他當年所言,其實也是對的。”
當年鋒脈險些滅族時,姑蘇還劍時常在想,若是鋒脈中人選擇走出一條新路,結局是否會不同?
平日練劍與廝殺對敵,不一樣的地方,太多。
一盞又一盞,以他之修為,早已不會像從前那般醉酒,但他還是醉了。
收起酒盞的人坐在山石上,自背後取下那把胡弦,琴長五尺六寸,奇偶雙生,配有雙弦七綸,上調日月,下輔陰陽;采獁象獠牙為骨,納並花雙蟒為鼓,定音蒼涼,豪有殘響。
…………
另一邊,自惡露苦地離開的兩人,經過長途跋涉,終於來到天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