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九七三年的正月十五,
在吉春人眼中,正月十五是春節的最後一天,很多家庭都歡聚一堂。
醬油廠也提前一個小時下班。
沒到五點,陸天便推著車進到了院裡。
正在外屋地生火的周玥見陸天回來,忙迎了出去,“姐夫,你回來了。”
陸天把車停好,回身說:“嗯,回來了。”
“姐夫,今天在和香港同學聯歡的時候,出了一件稀罕事。”周玥走到陸天身前,神秘說道。
“什麼稀罕事?”陸天對香港兩個字格外敏感,忙問。
“進屋吧,我給你和姐姐一起說。”
說完,周玥轉身回屋。
陸天見狀,也跟著周玥進了屋,摘下圍巾,搬了把椅子坐在周玥身前,笑著問:“玥玥,什麼事這麼神秘,一定要當著我們兩個人說。”
“是啊,玥玥,現在我和你姐夫都在,有什麼事,說吧。”周蓉也問。
周玥看看陸天,又看了看周蓉,忽閃著大眼睛道:
“姐,姐夫,今天在聯歡會上,一名香港男生和一名香港女生合唱了一首歌,你們猜猜是哪首?”
“這我上哪猜去?”陸天搖了搖頭。
“是啊玥玥,彆賣關子了。”周蓉拽了拽周玥的小辮。
見已經吊起二人胃口,周玥像個小大人似的,直了直身子,道:“姐,姐夫,你們都想不到,她們唱的竟然是你們作詞作曲並且演唱過的《為了誰》!”
“什麼?《為了誰》?”陸天聽後,心頭一震。
“對,想不到吧。”周玥微微一笑。
陸天和周蓉對視一眼後,接著問:“玥玥,他們除了唱歌外,有沒有說什麼?”
周玥甩了甩小辮,
“姐夫,你和我姐反複囑咐,不讓我接近香港人,我就聽了你們的話,沒和他們接觸。
不過,那個男生在唱歌前說的一番話,我倒是記得。”
“他說什麼?”周蓉問。
周蓉捋了捋額頭的散發,思量片刻後說:
“唱歌之前,那個男生說,‘這首《為了誰》,是著名影星水自流先生從內地傳唱到香港、並且收入到他專輯《花自飄零水自流》中的一首歌曲。’。”
“水自流?玥玥,你沒聽差?”陸天眼睛一亮,問道。
“姐夫,因為這首歌是你和姐姐唱的緣故,那個男生說的我記得特彆仔細。
原原本本,一字不差,他說的就是水自流。”周玥頷首道。
聽了周玥的話,陸天暗忖起來:
“這個男生唱《為了誰》的時候,特意提到的水自流,一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在有意提醒著什麼?難道會是在提醒自己?來的人與自己相關?”
想到這裡,陸天問:“玥玥,那個男生多大年齡,長得什麼樣?”
周玥托起下巴,想了想後,說:“那個男生看起來和我年齡相仿,十四五的樣子。個字能有一米七多,長得挺清秀,模樣不大像南方人。
叫什麼來著……”
周玥努力想想後,又接著說,“我想起來了,男生叫徐華,女生叫徐曉夏。
還有,那個女生,喊男生‘光明’過。”
“光明!”陸天脫口而出。
“對,光明。”周玥確認道。
知道唱的是《為了誰》,又提到了水自流,還聽到男生名字“光明”,陸天可以斷定,唱這首歌的香港男生就是鄭光明。
這時,他想起了什麼,說:“玥玥,你等等,你等等。”
說著,急匆匆進了小屋。
周玥見狀,向周蓉問道:“姐,我姐夫怎麼了?”
“沒什麼。”
與陸天一樣,周蓉也猜出來,那個香港男生十有八九就是鄭娟的弟弟鄭光明。
不過在周玥麵前,隻能裝成什麼都不清楚的樣子。畢竟周玥還小,很多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幾分鐘後,陸天拿著一張照片從小屋走了出來。
將照片遞給周玥後,陸天指著照片上的一個男孩問:“玥玥,那個香港男生,是不是照片上的這個男孩?”
周玥接過照片,照片是一張兩女一男的三人合影,看了又看,微微搖搖頭,“姐夫,這張照片上的男孩年齡太小,看不出是不是唱歌的香港男孩。”
這張合影是陸天從鄭娟家相框裡取下來的。
上一次林曉曉和崔中奇到鄭娟家取照片時候,並沒有全部拿走,留下來幾張。
陸天覺得剩下幾張放在相框裡不好看,便取了出來,存放在家裡的抽屜。
今天聽到周玥提到了鄭光明,陸天找出了一張有鄭光明的照片,讓周玥辨認。
可當時的鄭光明,隻是八九歲的孩子,年齡太小,周玥看不出來也情有可原。
見陸天有些失望,周玥忽然想起這個香港男生跟自己交換過禮物。
於是,周玥從小書包裡,拿出了那張明信片,
“姐夫,這個明信片是我跟那個香港男生在聯歡會上交換的禮物,你看看。”
陸天接過明信片,展開之後,裡麵的祝福語看了又看。
看過之後,陸天輕輕合上了明信片。
幾年的朝夕相處,周蓉自然能看出陸天有了心事,“陸天,明信片有問題麼?”
“沒什麼問題。玥玥,你到外地幫媽生火去吧。”陸天對周玥說。
“哦,那我去了。”
周玥也是懂事的孩子,知道姐夫一定有話要單獨跟姐姐講,不方便自己聽到。
於是,起身離開了屋。
見周玥離開,陸天將明信片遞給周蓉,小聲說:
“蓉兒,你看看上麵的筆跡,是不是和之前鄭娟那封信上的筆跡一致。”
聽了陸天的話,周蓉連忙接過明信片仔細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之前鄭娟那封信上的字跡。
因為在出版社負責校對的緣故,周蓉對筆跡特彆的敏感,特彆是上一次鄭娟的信,翻來覆去看過很多遍,可以說記憶猶新。
睜開眼睛,周蓉將明信片遞給陸天,道:“明信片上的字,應該是鄭娟寫的。”
“我感覺也像,你要是也這麼說,那就一定是了。”陸天接過明信片。
“可我看了幾遍,明信片上寫的,就是普通的祝福語,也沒什麼特彆的。鄭娟費這多麼心思,讓你看到這張明信片,有什麼目的啊?”周蓉不解道。
陸天又看了幾眼,合上後說:“這我就不清楚了。也許想告訴我,來吉春的是光明吧。”
周蓉點點頭,“唱的是《為了誰》,特意提了水自流,還寫了這個賀卡,那個香港男生是鄭光明無疑了。
隻是我奇怪,鄭光明怎會認識玥玥?鄭娟一家離開吉春的時候,玥玥還沒到吉春呢?”
“是啊,我也想不清楚,玥玥說她整場聯歡會都沒開過口,那麼多學生,光明怎麼會一下找到玥玥,把明信片交給了她呢。”陸天同樣想不出緣由。
“猜不出來,就不猜了。看來,鄭娟還一直想著你。”周蓉幽幽道。
陸天知道,這個時候多說不宜。
解釋,也是徒勞。
拉著周蓉的手,握在手心,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