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急也沒用,陸地上的官兵根本幫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期盼他們能爭氣點。
他就這麼站著一直等到天黑才等來消息:雙方損失戰船數十艘,陣亡將士幾千人卻仍然沒攻進西湖湧金門……
忍住心頭怒火走向大帳,已經等他很久的種師中躬身行禮道:“大帥,此戰生擒賊人八千有餘,如何安置?”
童貫聽說水軍沒有全勝心頭正自火大,聞聽此言厲聲道:“全殺了!”
種師中大驚道:“大帥請三思啊,殺俘不祥,將來更容易受朝廷非議啊。”
童貫神色一凜本欲堅持,卻見種師中神色知道他是關心自己,不禁歎了口氣,搖頭道:“可這八千俘虜乃誠心造反的賊人,若是處置不當將來怕反會造成麻煩。”
種師中知道他說的有理,略微思索道:“王稟將軍已經回營,西路賊寇也逃回了杭州城外。咱們隻要破了這方天定大軍,杭州便是一座孤城。不如……”
童貫聞言麵色一喜,這樣確實比死在自己手裡要強上一些。
……
江南義軍大營內,方天定聽完水軍總管成貴的彙報,心頭微微鬆了口氣。隻要水軍未滅,官軍便不可繞開自己直接衝向杭州城池。
回頭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厲天閏歎氣道:“你起來吧。兵敗並非全是你的責任。”
北大營雖然被官兵半日攻破,可從所有士卒身上的糊滿的鮮血便知道並非畏戰之罪,又如何能忍心處罰這個心腹大將。
“末將願領軍奪回大營。”厲天閏請命道。
呂師囊此時最明白這老兄弟心中之苦,聞言過去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官兵已經穩住陣勢,咱們若再強攻隻會徒增傷亡……”
話未說完,旁邊想通了的三大王方貌也出聲道:“他們肯定防著咱們半夜劫營呢,隻待明日狗貪官過來,咱們再為兄弟們報仇不遲。”
厲天閏見眾人都這麼說便也住了嘴。
可第二日一早,江南義軍大營就敲響了急促的鼓聲。方天定急急領著眾將出了大帳,登高看去:隻見遠處的道路、空地上滿是被綁縛雙手的被俘士卒,一個個全身顫抖木訥的往前走,後麵更有一眼看不到邊的官兵,或挺槍躍馬或手執強弓硬弩在後壓陣……
“殺千刀的閹人,這是要逼咱們兄弟來衝擊營寨啊。”
雖然他昨天一開始產生過一時的膽怯,但是兵敗而回並非他怯戰,而是官兵不顧損傷強攻而造成的。此時看著前麵的士卒皆是自己手底下的兄弟,厲天閏仰天嘶吼,心如刀割。
方天定、司行方等人見他模樣,也是心中難受,他們都明白童貫這是逼自己手足相殘啊。
看著越走越近的人群,呂師囊忍住眼淚看向方天定,沉聲道:“殿下……”
話說一半卡在喉頭卻實在說不出口。
這個命令一下,幾千兄弟都將死在自己人手裡,誰的心能不疼。
“兄弟們,你們不能再往前啦!”
三大王方貌雖然魯莽可最是義氣,忍不住大聲哭喊道:“莫逼咱們啊!”
他一張黑臉此時已經老淚縱橫,聲若哄鐘大鼓直穿雲霄,對麵的士卒像是能聽見他聲音一般皆是一頓。
方貌見狀忽然舉起手中大刀,再次厲聲吼道:“咱們江南義軍如何能自相殘殺,有種的給我衝回去。”
呂師囊聞言忽然眼睛一亮,跟著大吼道:“西天彌勒,護我前行!”
旁邊的方天定、司行方等將領皆跟著齊齊大吼。
慢慢的,所有大營士卒皆是一臉虔誠的看向遠方,仰天長嘯。
“西天彌勒,護我前行!”
……
數萬男兒的吼聲由弱到強,由遠及近傳進了所有被俘義軍的耳中,就像初春的驚雷震醒了迷茫的人群,忽然他們的眼睛亮了,向前的腳步也停下了……
人群中的偏將吳植,第一個吼出了聲音,然後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最後所有人紅著眼眶轟然轉身。
“西天彌勒,護我前行!”
“殺貪官!”
“殺貪官!”
八千多待死羔羊,忽然間化身江南惡狼,雖然手被綁著不便奔跑,可他們還是不顧一切的往官軍大陣衝去。
或許他們還舍不得這人世繁華,可他們知道死了可上天堂,更有西天佛祖接引。
生何歡,死又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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