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北大戰,江南義軍雖然慘勝而回,但是由於兵力不足隻能退回杭州城下作為依托,重新紮營下寨。
呂師囊、方貌一直提防官兵騎兵偷襲掩殺,可最後直等到第二日天亮也沒有見到一個人影,才安心回了己方大營。
方臘親至軍營,待一群將領清點好人馬,發現可戰之兵隻有不到兩萬人,心頭不免焦急。
所有將領都沒說話,他們都明白這點人如果再死扛數倍於己的官軍強攻,除非退進杭州城裡。可進城死守又哪裡是方臘想要的?
“聖公,杭州城怕是隻能棄守了。”
終於左丞相婁敏中替大家開了這個口。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方臘,包括一向自傲的三大王方貌。他在城外的大戰中已經見識了大宋西軍的厲害,更是差點被有著“關中小太尉”之稱的姚平仲一槍捅死。現在也沒了原先的輕視。
“不如退回杭州吧?咱們隻要守到梁山大軍過來,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厲天閏見方臘不說話,忍不住說道。
“誰知道他們什麼能來。”方貌氣道。
“會不會已經來了,咱們隻是並不知情?”厲天閏接著問。
呂師囊聞言搖頭道:“不會,如今開春多日,杭州灣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如果來了,總要派個人過來打聲招呼才是。”
說完看向猶豫不決的方臘,知道他舍不得杭州,可這大營中又有哪個真能舍得蘇杭這富饒之地呢。
他提議這場混戰,原本是想趁著己方悲壯的士氣能擊潰官軍,可沒成想被種師中親自率領人馬擋住退路,最後逼得一向懦弱怕死的東京禁軍都殺出了血性……當時呂師囊真的恨透了這個種家老東西,如果他稍微一軟弱放開一條口子,說不定官兵的結局就會成兵敗如山倒之勢……
“聖公,丞相所言在理,咱們此時不能在杭州城死磕下去了。”呂師囊柔聲道:“隻要退回睦州重新整合兵馬,咱們尚有一戰之力。”
“聖公……”婁敏中也躬身勸解。
方臘見眾位大臣,皆一臉慎重的看著自己,歎氣點頭道:“好吧。明日一早全軍先退回城中,再從西門赴臨安……”
婁敏中等人聞言心頭長出一口氣,可大元帥司行方問道:“咱們退往睦州,官兵肯定沿途追殺。現在杜太尉還在東麵防著劉延慶呢……誰留下來死守杭州?”
“我留下!”呂師囊臉色平靜的說道。
“樞密相公?”
“老呂!”
……
方臘等人皆難受的看向呂師囊,他們誰都知道留下來會意味著什麼。
“我留下。”厲天閏吼道:“你陪著聖公回睦州。”
呂師囊笑著搖頭道:“我呂師囊從潤州退進蘇州,又從蘇州逃回杭州,在逃進太湖時我就發下誓言絕對不會再退一步。請聖公和兄弟們讓我了了這樁心願吧。”
方臘、方貌等人見他一臉的坦然神色,反而心頭越是刺痛。而厲天閏、司行方等一眾老兄弟早就眼含熱淚一把將他抱住……
“兄弟們莫要這般。”呂師囊暢懷一笑,對著方臘躬身一拜道:“微臣在城內恭候聖公再回杭州!”
此話一出,方臘再也顧不上最後的帝王儀容,哇的一聲抓住呂師囊的雙手大哭道:“兄弟啊!”
……
第二天中午,呂師囊一身甲胄立於杭州城頭,他默默的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或有潦倒或有悲苦全是被逼無奈。
可這次他終於為自己選擇了一次。
不自覺的拍拍堅硬的城牆輕笑一聲,一臉坦然。
忽然旁邊一陣甲胄之聲,卻是副將錢振鵬匆匆跑來。
“大帥,百姓都四處躲避,不願意協助守城。”錢振鵬氣惱道:“您為何不讓末將……”
呂師囊揮揮手打斷他道:“算了,他們都是貧苦百姓,這種時候就怕逼他們上得城來也沒有同咱們死守的決心,又何必害了他們呢。”
忽然長歎一口氣,自嘲的道:“我等起兵至今,除殺了些貪官汙吏之外,又做了多少讓百姓感恩戴德之事啊?罷了,且隨他們吧。”
錢振鵬素來信服呂師囊,不然也不會自願留下陪著他一道赴死。聞言搖頭道:“末將就是擔心若無百姓相助,咱們這幾千人馬怕是守不了多久。”
呂師囊愛憐的拍拍他肩膀,柔聲道:“能守多久便守多久吧,隻要聖公過了昱嶺關咱們也便解脫了。”
“那現在聖公已經出城,要不要末將派人去通知杜太尉?”錢振鵬問道。
呂師囊聞言心頭一痛,搖頭道:“他如果撤了劉延慶會很快的追上後軍……”
錢振鵬聞言大驚,瞪著眼睛看向呂師囊。
“您打算瞞著杜太尉?”錢振鵬急切道:“可您為何還特意派人過去知會杜太尉,直言隻等聖公出城便會來告知他退兵?”
呂師囊苦笑一聲,眼神冰冷的看著錢振鵬。
“隻要聖公能活,將來就讓他來地府尋我吧。”
……
幾萬人偷偷撤進杭州城,雖然做了遮掩可終究瞞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