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州城的西南角,有間頗為雅致的院子。這是本地團練使,監一州兵馬的宋公明剛剛置辦下的,雖然花了不少銀錢,可對於一個在芒碭山打家劫舍的綠林大王來說,卻也不算什麼。
自從東京城隨秦會之勤王招安以後,有著孝義黑三郎的宋江終於如願以償的在官府有了一席之地,雖然離他的夢想還有點距離,可卻比從前一個鄆城縣的刀筆小吏要強上太多太多。
這一兩年來,他在知州張叔夜手下兢兢業業,頗得上官重用,當地百姓也對自己愛戴有加。這讓宋江心裡找到了莫大的滿足感。
可現在宋公明心裡有些煩悶,因為他很久沒有收到秦會之的書信了。從開始的來往頻繁,親如兄弟。再到後來的寥寥數語甚至沒有回音,讓宋江很不爽。
秦檜搭上了蔡京的門路,宋江是知道的。而且也在前一段時間,從應天府調往了東京,進了中書省禦史衙門。可這一點點官運還不足以讓秦會之遠離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受了蔡京那老賊的影響。
宋江把桌上的紙揉成一團丟在了地上,本來他打算再寫一封道賀信的,可越想越是憋屈。最後還是決定向宿元景寫一封問候信,以表尊敬相思之苦。
你靠上了大樹,難道我宋江就沒有賞識之人了不成!
一筆而就,宋公明檢查再三,對自己的文筆甚是滿意,輕輕的吹乾墨水,然後裝裱好想著明日便派人送往京城。
“兄長……”
一聲呼喚在門口響起,卻是自己弟弟鐵扇子宋清。
宋江隨口笑道:“自家兄弟哪裡有那麼多規矩,直接進來不就是了。”
宋清推門進來,臉色卻是有些不好。還沒等宋江詢問,卻聽他道:“外頭王孔目來了,請兄長現在就去知州衙門……”
宋江眉頭一皺,這大晚上的來喚自己,甚是蹊蹺。
邊往外走,邊問道:“出了何事?”
“我剛問了一嘴,說是王英和周通二位兄弟犯了事。”
宋江聞言不禁又驚又氣,這兩個畜生怎麼還是不知道收斂些,現在王孔目親自到來,怕是事情小不了。
連忙加快腳步出了後院。
“小人見過宋將軍!”
王孔目雖然是張叔夜心腹,可宋江卻乃一地武將,隔著老遠連忙行禮。
宋江揮手客氣道:“你我兄弟相交莫逆,何來這般多俗禮。”
王孔目微微一笑,他們州府上下都甚是喜愛這位團練使大人,不光沒有一點架子不說,還大方得很。
兩個人一起出了門,宋江著急的問道:“兄弟儘管直言,到底何事,知州相公處還有沒有解?”
王孔目看了眼宋江搖頭道:“他們二人私離軍營不說,居然酒後翻入城中周員外家中,將他妻女奸殺致死,更把家丁砍殺十幾口……知州相公得報派了數百衙役將他們堵在院中,卻被二人殺了出去,現在還在城中逃竄。”
苦笑道:“您覺得這種事,還能解麼?”
宋江越聽越是心驚,雖然他猜到是為了女人的事,卻沒想到居然如此膽大包天……
二人打馬奔進州衙,隻見張叔夜和本地通判等一乾官員皆在堂上坐得整整齊齊。
“宋公明!這就是你常常和本官誇讚的忠義之士,綠林英豪麼?”宋江還隔著老遠,張叔夜就怒罵道:“二人殘害百姓十五人,幾乎滅周員外家中滿門,簡直駭人聽聞,令人發指……”
宋江一跪到底,哭喊道:“皆是末將管教不嚴,才造成今日之禍,願受相公責罰!”
“你的事本官自會如實上報,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這兩個逆賊抓捕歸案……”
旁邊的陳通判與宋江關係一直很好,連忙上前插言道:“張相公所言極是,宋將軍現在速領人馬將二人擒拿才是正事,你禦下不嚴之罪,到時候再論不遲……”
旁邊一眾官員很多都收過宋江慷慨,也是一旁催促,其實就是告訴你快點抓人,隻要主犯抓了,彆的一切好說。
張叔夜這些日子也和宋江處得不錯,覺得他是個忠君愛民之人。此時見一群同僚皆出來打岔,便也懶得再罵。
宋江爬起身出了州衙,領著宋清奔回軍營。
而張叔夜早就派人來軍營尋過了,裡麵的樊瑞等人也知道了是什麼事,見宋江到齊齊擁了過來。
“哥哥,您得救救二位兄弟啊。”燕順一跪到底,抱著宋江哭喊道。
“怎麼救?你告訴我怎麼救?”宋江真想一腳踢開他,可還是忍住了。
他雖然恨不得把這兩人抽筋扒皮,可這燕順畢竟一直忠心耿耿,能忍得住性子。而營中的其他兄弟,平日裡雖然也多發牢騷,卻也還是能收斂。
唯一改不了的就是這兩個狗賊。自己這些天在鄧州城積攢下的好名聲,被他們一夜之間全毀了。
“你先起來。”宋江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得太狠,一把拉起燕順,對戴宗等人道:“蔡慶、蔡福兄弟領人去城東、樊瑞去城西、項充去城北,其餘人與我一起從城南開始搜尋,發現了二人切莫聲張,先報與我知曉……”
眾人聞言皆是點頭而去。
燕順更是心頭感動道:“公明哥哥不愧是義氣之人,這種時候還不忘搭救二位兄弟。”
……
鄧州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上萬人在這城裡高舉火把四處搜尋,而城中百姓又沒有一個幫忙遮掩,晚上還好,天一亮便被發現了蹤跡。
宋江得報,急匆匆的領著人趕到城西,卻見蔡福哥倆連忙跑過來,小聲道:“王英與周通二位兄弟就躲在裡頭,院裡還有一對老夫妻正被他們脅迫。”
宋江看著四周皆躲在門口觀望的百姓,腦袋裡心思百轉。
忽然神色一正,大吼道:“為防歹人傷害百姓,切莫強攻。本將自去尋二人說話。”
“哥哥小心他們急眼,好脅迫您出城啊。”戴宗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