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走進宣撫使衙門的後院佛堂,總是會讓黃潛善不自覺的感到身心愉悅。特彆是最近一段時間,那佛堂中的木魚聲,漸漸換成透人心腸的琴音之後,更是會讓他轉瞬之間把所有的憂愁疲憊拋之腦後。
雖然那佛堂中的女子還對自己操持著那麼一點距離,但是比之從前的冷漠卻已經有了天差地彆。原本他以為是自己的一片苦心終於讓美人溫暖了美人心,可後來才知道並不是,至少不完全是。
陳妙常的改變,一切都始於和朝廷的往來被決斷,而那代表著什麼?代表著巴蜀十數州府與中原天下再無聯係。陳妙常是個尼姑,但更是飽讀詩書的江南才女,他不會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不管是什麼樣心思的女人,就算他能拒一個富甲一方的地方大員,可以拒絕英雄蓋世的領兵大將,但是她永遠拒絕不了一個改朝換代的王。
黃潛善小心的走到了門口,他本欲輕手輕腳的自己走進去坐下,好讓陳妙常繼續撫琴。可沒想到的是,當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的一刹那,琴聲戛然而止。而陳妙常與她身後伺候的丫鬟小青全都神情大變的看向自己的頭頂……
黃潛善被她們的表情嚇了一大跳,以為頭上有什麼蛇蟲毒物,連連低下腦袋一邊往上方瞧。
但是,上麵什麼都沒有。
正當要開口問詢,陳妙常和小青已經齊齊跪伏於地,口中更是大聲高喊,阿彌陀佛!
陳妙常本就是個信佛的女尼,小青跟隨她日久,多少也受些影響。但是你們倆對著我跪拜是何緣故?
黃潛善隻覺詭異非常的開口問道“你們這是為何?弄得本府甚是詫異。”
陳妙常隻是低著頭沒有回話,天性活潑的小青小心的抬頭看了眼黃潛善,激動的喊道“老爺,剛才您自己沒看到嗎?您的身上發著金光呢,照得滿堂華彩,奴婢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什麼?”
黃潛善聞言心頭大跳,小青的話他有些不相信,畢竟這丫頭平日裡大大咧咧的。但是小青的話不能信,可另一個人的話黃潛善卻從不懷疑。
激動的走到陳妙常身前,連聲詢問道“你剛才也看見了?”
陳妙常緩緩的抬起頭,一張原本嬌豔欲滴的臉龐,此時卻像是因為激動而顯得麵若桃花,而那雙眼睛在黃潛善看來,裡麵寫滿了肯定、期盼,還有莫名的畏懼……
什麼都不用說了,黃潛善深知以她的性子是不會回答自己的。但是這已經夠了。
黃潛善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馬上要跳出身體,茫然的看了眼陳妙常,又看了眼原本簡陋的廳堂,他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是個相信怪力亂神的人,如果這些話是從楊明禪甚至自己的兒子黃伾口中說來,他就都會覺得是假的。
但是陳妙常,這個誦經禮佛二十年,在他心裡天下最是天真爛漫的女子,黃潛善卻不得不信。哪怕他自己並沒有見到什麼金色霞光,可反過來想,這不正好才能證明她們所言非虛嗎?自古以來那些所謂的假祥瑞都是會用實物來佐證,但是上天預示轉瞬之間,又哪裡需要實物佐證!
“莫非我真是氣運加身的真龍天子嗎?”
這個念頭從黃潛善的心裡再一次想起,讓他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哪怕楊明禪和成都府的上下官員已經向他多次表明心跡,暢談過眼前天下局勢,可他總覺得差了一點什麼。但是現在,黃潛善隻覺得整個身體如同被烈火烘烤一般滾燙。
“老爺大喜,老爺大喜啊。”
外頭心腹管家忽然的喊聲讓黃潛善的靈魂一下歸了位,強忍心頭激動的扶起陳妙常,開口問管家道“何來的大喜?”
管家道“您一直心心念念的文武全才許先生,已在門外報帖相投!”
原本就喜悅非常的黃潛善聽到這個消息,更是喜出望外。黃潛善能做到一方大員的高位不是傻子,許貫中不管是文才還是武功都足足高出成都府其他官員一大截。平日裡雖然也對自己畢恭畢敬,但是卻一直不與他交心。特彆是許貫中一直不願意參和自己與吳玠的事情,最近也極少出現在。
但是現在,他來了。
“速速大開中門。”黃潛善意氣風發的大喊道“本官要親自去迎接許先生。”
……
一進後院書房,已經在路上客套過了的楊明禪直接開門見山的道“許先生之才倍於小可乾萬倍,今日前來投效,定能助力主公匡扶天下。”
黃潛善沒想到楊明禪這麼直接,有些神色尷尬的看了看許貫中,下意識的說道“你怎麼能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許貫中聞言故作氣憤的看向楊明禪,怒道“楊兄,你可是與我開了好大一個玩笑啊。”
說完就要拂袖而出。
黃潛善見狀急切道“先生為何如此啊?”
“為何?”許貫中輕哼道“我因看穿大宋君昏臣奸,方才躲在巴蜀鄉野之間做個閒散百姓,日子雖然清貧但是也難得自在。可是他楊明禪卻言您有匡扶天下之大誌,故而拋家舍業隨他前來投效。現在發現不過是這酸儒一廂情願,豈不是好笑。”
說完極為失禮的對著黃潛善隨意的拱了拱手。
“告辭!”
“許兄!”
“先生留步!”
楊明禪與黃潛善異口同聲的連連挽留,楊明禪更是一把拉住許貫中的衣袖,回頭對黃潛善道“黃公,當年劉備為得天下三顧茅廬而得治世之能臣,現在您還不願吐露心聲,可是真要寒了天下良才之心啦。”
一個是自己的心腹幕僚,一個是心心念念的文武全才,黃潛善見他們如此已經急得走到外頭拉住了許貫中。
誠懇的道“先生莫怪,剛才是老夫顧慮太多,所以才言語有失,還請稍坐。”
此話一出,許貫中和楊明禪這一對“狼狽”偷偷的對視一眼,心頭大喜。
“我受大宋皇恩領任蜀中政務,本該兢兢業業死而後已,但是現在你也知道,先帝被賊擄去苦寒之地不知生死,而山東梁山草寇更是占據中原另立朝綱,我的心也苦啊……如今我也不瞞先生,巴蜀上下不論官員文武儘皆有扶我為主之意,但是本官心中有疑還請先生解惑。”
許貫中恭敬的拱手道“小可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黃潛善點點頭,示意他們二人先坐,稍作猶豫後,也下了決心道“去年航道未斷之時,柴進便已經占據中原、關中幾乎大半天下,兵鋒之強勢比之女真、契丹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咱們隻有巴蜀之地,兵馬不過數萬,善戰之將更是屈指可數,您真的覺得這天下還能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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