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月?
那封家書,明明極儘簡短,除卻那首《山中問答》,隻有寥寥數語表達關切。
沒有隻言片語提及安州之事,甚至沒有提到過隱居之所。
他的阿月,就這樣踏著月色,周身似是發光一般,來到了桃花岩,來到了他的身邊。
這一刻,李白真真切切的領悟了當年司馬承辰的那句,有阿月在身側,乃是大幸。
水中月,天上月,都不及身邊月。
他的阿月仿如真正的九天玄女,從天而降,隻為他一人。
“阿月。”李白聽出了蓀歌聲音中的涼意,心下恐慌,連連起身便要迎上。
費儘心思要瞞之事,終究還是沒瞞住。
“在阿兄心中,我就是那般脆弱不堪,經受不住半分風霜雨雪嗎?”
蓀歌站立在李白麵前,抬眸,目光灼灼,直視著李白。
李白恐慌更甚,下意識伸手拉住了蓀歌的袖子。
“我以為,阿兄懂我。”
“阿兄,我不止是你的軟肋,更是你的盔甲。這世間種種,我又何曾懼怕過什麼?”
“我可以和阿兄旗鼓相當,甚至可以為阿兄披荊斬棘,但唯獨不願阿兄處處瞞我,那我努力的意義蕩然無存。”
蓀歌的聲音中帶了些澀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頓了頓接賭氣道“若我的存在隻是讓阿兄更加更加束手束腳瞻前顧後,那我寧願不存在。”
謫仙人可以染煙火氣,卻不應這般委曲求全。
當年在大明寺的李白何等恣意張揚,甚至在江陵時揮墨寫下《大鵬遇稀有鳥》的李白都是驕傲不羈。
李白緊緊的揪住蓀歌的袖子,俊逸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怒色,添了幾分生氣,執拗地不鬆手。
半晌,頹然道“我隻是覺得自己無用。”
無用?
蓀歌聞言,心中一咯噔。
那個仙氣縹緲,自信瀟灑,讓人望塵莫及的李太白此刻竟親口說他自己無用。
商人子弟,有幾人能似李白這般。
“阿兄,人這一生,能將一件事情做到登峰造極,便堪比仙人了。”
“自始至終,我都以阿兄為驕傲,從當年初入大明寺,到如今,片刻未改。”
“阿兄,你是我存在於世的理由。”
麵對這樣蕭索的李白,蓀歌再也無法升起任何賭氣的情緒。
若無李白,她的存在毫無價值。
“阿兄,大丈夫能屈能伸,未來得及閃避李京之的車駕,你寫下悔過書,非屈辱。”
“那些胸無點墨,斷章取義,揪著隻言片語咬文嚼字對你大肆嘲諷的才是真正的愚蠢無知。”
“阿月從沒有因為悔過書一事對你發脾氣,我隻是生氣阿兄有事卻瞞著我。”
李白的才名,金陵揚州,幾乎人儘皆知。
安州距離揚州不遠,不至於一概不知。
更不要說,李白滯留安州的這些日子,拜謁無數人,送出了那麼多自薦書。
李京之將李白的悔過書在酒宴上拿出來分享,不就是想讓眾人看看名滿江南的才子又如何,還是要在他麵前卑躬屈膝,小心討好?
這能極大的滿足那份虛榮心。
世人最愛的不就是看著仙人墜落,染儘塵埃,最後俗不可耐,泯然於世。
人心之險惡,向來如此。
李白的世界澄澈美好,仿如仙島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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