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雅魚依言抬起頭,麵上無悲無喜,平添了優雅和高貴。
華美的服飾,精致的妝容,讓雅魚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待拆的禮物。
吳王夫差眼中是傲慢得意,越王勾踐眼中則是順從卑微下藏著胸有成竹。
“果真是人靠衣裝。”
吳王夫差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興致盎然的提劍走下台階。
雅魚的心緊緊揪著,一時間,她自己竟喪氣的覺得死在吳王的劍下也是一個好的歸宿。
吳王夫差嘴角掛著玩味的笑容,長劍挑破衣衫,外袍滑落在地板上,窸窸窣窣的摩擦聲細小卻又清晰。
雅魚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身子輕顫,她甚至能夠想象出圍觀的歌姬舞女輕蔑嘲諷的竊竊私語,想象出她的夫君越王勾踐越發變態固執的嘴臉。
她寧願,她的夫君還有最後的骨氣,允她自儘。
或許,這樣她到死都還會念勾踐一句好。
隱約察覺到吳王夫差再一次將長劍抵在堪堪蔽體的裡衣,雅魚就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睜開雙眼“吳王,我雖為越女,可殺不可辱。”
越國不需要眾目睽睽之下被羞辱的越王後。
她的兒子也不能有她這樣的母親。
薄薄一層的裡衣,是她最後的體麵。
雅魚抬手,拔出插在發髻劍的珠釵,抵在喉間。
一顆一顆的血珠冒出,似是盛開出一朵最妖豔最絢麗的花朵。
吳王夫差,頗為讚賞。
隻是沒有人知曉他是在讚賞雅魚身上為數不多的氣節,還是在讚歎這幅驚心動魄的美人圖。
淡妝濃抹的雅魚,綻放出了本屬於她自己的美麗。
越王勾踐依舊跪坐在地上,眼底帶著一層薄怒。
雅魚,這個他一直都覺得乖順至極的女子,竟堂而皇之的違背了他的計劃。
“吳王……”
勾踐有心補救,卻見夫差擺了擺手,示意他閉嘴。
夫差饒有趣味的打量著麵前以死相逼的雅魚“美人兒性烈,但實在美麗,為奴為仆,著實可惜。”
“不如,就入了寡人的後宮,寡人封你為夫人。”
“到時候,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的貴女,可以繼續居高臨下的俯視所有人,包括你曾經需要倚仗的越王勾踐?”
“如何?”
對雅魚,吳王夫差更多的是發現新奇物什的新鮮。
雅魚緊緊的攥著珠釵“我不願。”
她若成為夫差後宮等待寵愛的一員,她的兒子也會因她成為越國的恥辱。
為人母,不能為貪求那一絲生機,就將自己的兒子扔進泥潭沾滿汙穢,一生都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吳王,我做出了選擇。”
吳王夫差握著劍的手一頓,玩味的神情戛然而止。
雅魚在賭,賭伍封曾跟吳王坦白過他們二人之間的談話,賭吳王夫差對伍封的容忍和寵信,也賭伍子胥父子在吳國的勢力足以讓吳王夫差猶豫。
吳王夫差緊皺著眉頭,頗有些惱怒。
女子,本應柔弱。
“滾出去!”
吳王夫差轉頭,瞪向勾踐。
勾踐:……
帶著一頭霧水的勾踐,不敢耽擱。
而伯嚭小兒子,也跟在勾踐身後逃似的離開了大殿。
他是喜歡喝酒享樂,但不想這麼刺激。
歌姬舞女見夫差陡然暴怒,也嚇的連連退去。
偌大的殿內,隻與夫差,雅魚,還有伴夫差長大的寺人。
吳王夫差隨意的將長劍插回劍鞘,氣悶的連灌了兩杯酒,才勉強壓住升騰的火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