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明明殿外是難得秋高氣爽,萬裡無雲的好天氣。
可文華殿內,卻仿佛暮靄沉沉,泥濘死水。
孫太後眸光深沉,打量著朱祁鈺。
朱祁鈺坦然自若,任由孫太後打量。
兩股勢力,試探,拉扯,對抗。
萬裡高空的驕陽,總能照亮文華殿的陰暗。
半晌,孫太後微勾嘴角“郕王所言亦有道理,非常時期缺兵少將,那就給宣府守將將功折罪的機會吧。”
“以觀後效。”
似乎隻要有這樣一番言論,這場交鋒,孫太後就不算敗下陣來。
朱祁鈺頷首,沒有再起爭執。
以觀後效?
不論是朱祁鎮,還是孫太後,都沒有以後了。
大明的以後,在他,在母妃,在滿朝文武,在芸芸眾生。
在朱祁鎮叫門的那一刻,不僅不配為天子,也不配稱朱家子孫。
此舉,叛國無疑。
“那就快馬加鞭通知各邊鎮,宜早不宜遲。”
朱祁鈺最後強調道。
若易地而處,母妃當如何?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就被朱祁鈺自己否定。
不會有這種假設。
若是他,土木堡兵敗,他會自刎謝罪,不會成為瓦剌的俘虜。
若是母妃,應會一生繼續裝傻充愣,護他妻兒周全。
朱祁鈺用餘光看向珠簾後強裝鎮定雍容的的孫太後,又想起在瓦剌搖尾乞憐的朱祁鎮。
這對母子,也不知究竟是誰把誰的臉皮占為己有了,一個厚臉皮,一個不要臉。
臣子散去後,孫太後似笑非笑“以前倒不曾看出郕王竟這般仁慈聰慧有擔當。”
土木堡驚變前,郕王瑟縮膽小,在她麵前謹小慎微卑躬屈膝。
如今,竟敢直視她。
權勢,果真是個好東西。
但,隻能是祁鎮的。
到底年輕啊,不懂得韜光養晦,早早的露出了鋒芒。
小聰明罷了。
“太後命臣監國,臣夙興夜寐不敢懈怠,唯恐有失。”
“得太後盛讚,臣受寵若驚。”
朱祁鈺微微垂首,平靜開口。
他何嘗不知孫太後對他起了忌憚之心。
但,在文華殿裡,他麵對的從不僅僅是孫太後。
孫太後輕笑出聲“郕王辛苦了。”
“你皇兄身陷瓦剌,哀家心中惶恐不安,不如讓吳太妃入宮暫居仁壽宮陪伴哀家吧。”
“就這樣決定了。”
“興安,命人去郕王府請吳太妃入宮。”
朱祁鈺,孝順的美名在外。
將吳賢妃捏在手裡,他倒要看看郕王還能不能翻出花來。
朱祁鈺有一瞬間的慌亂。
郕王府,還需要母妃坐鎮。
若離了母妃,在這危機四伏的關頭,王妃難以獨當一麵。
既如此,那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
“太後,府中小兒纏母妃纏的緊,一日不見就啼哭不止。”
孫太後抬抬手,渾不在意道“小事,難不成哀家的仁壽宮還養不起兩個小兒嗎?”
朱祁鈺自己送上來的軟肋,她豈能不收。
“太後仁善。”
“府上側妃性子軟弱,離不了孩子。”
“不如太後將王妃和側妃,一起接入宮吧。”
“臣,謝太後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