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夢輕嗯了一聲。
他明白玻說起這故事的比喻,因為某種程度上,作為沼澤地之王,自己就親曆過此事。
路夢進入沼澤地的契機之一,便是巴彥發現與沙克王國貿易的糧路接連斷絕,便委托他前往調查。
找出的真相便是:在黑色轉換者的統籌下,沼澤村民大批量推翻農田,而改種麻葉、煉製黑浸膏……由此牽扯出商人行會等一係列陰謀。
連水蛭這樣一時的暴利都能夠讓人舍生忘死,更彆提黑浸膏的需求對整個沼澤地產業的影響。
如果不是之後鐵穹頂易主、改天換地,恐怕這片密林最終還真會淪落為純粹的製毒原料生產地。
黑色轉換者之所以會瞄上這塊生意,必然是有利可圖……在這個流程中,即便是商人行會,都隻是中間環節,背後還有更大的買家。
有商人行會插手,最先瞄向的市場無疑是他們自己寄生著的聯合都市——可是以帝國官方法律,至少在明麵上,這是絕對禁止的。
巨大的利益與限製產生衝突。
必然有人鋌而走險。
或劍走偏鋒。
比如……如果黑浸膏流入聯合城的時候,是以藥品的名義……為其運輸背書的,又打著絕對中立的旗幟呢?
玻在與傑格一同潛入鯊魚村的時候,背負的不僅是反蓄奴者的任務,她自己也更想探清這條產業鏈的真相……如今所有的信息彙聚在一起,一張晦暗的地下網絡,已然在這名前獵手的腦中形成。
自己的家鄉,生她養她的窪地瀉湖……甚至極有可能就扮演了關鍵的一環。
“這些經過改造的獵手,恢複力驚人,原本的體質也不俗……即便這樣都留下了痕跡。”玻的語氣複雜,“如果換成是湖鎮的普通百姓呢?”
作為一曾經的大城。
那裡的絕大多數,也並不是科技獵人。
哪怕窪地瀉湖扮演的是中轉流通者的角色而不是最終消費者,但身處其中的人們想要完全不受影響那是不可能的。
從汙泥中淘金,怎麼可能妄想雙手還能夠乾淨?
流毒甚深。
路夢作為紅之王,又是計劃的執行者,需要以身入局——可作為湖鎮生人、如今的反蓄奴者玻在明知有貓膩的情況下,心底那油然而生的厭惡讓她連演戲偽裝虛與委蛇都做不到。
到時候如果露出了破綻,反倒有損大局,所以她才直接否決了一齊會麵的提案,倒不是不想幫忙。
玻看了身邊的白發青年一眼……可不是每一個都像這人一般會演戲的的……這一點她此前早就見識過。
“至於柳斯……我以前還在湖鎮的時候都聽說過他,那時他還在上學,據說成績不錯,是個頗受老師看中的小天才……可惜終歸是單純了些。”玻說道,“或許,真正適合他的不是科技獵人,而是去做一個普通的機械師吧。”
讀得懂書卷,卻不一定看得透人心。
雖說經此一役,他勢必會產生某種程度上的轉變,但在玻看來,對方的單純與一無所知,反倒是一種保護,就沒有必要再牽扯進這些事了。
至於說為什麼玻的用詞是“普通”的機械師……
便是因為灰先生有一次曾經提及過,大多數機械師的確是純粹到甚至有些狂熱的學究……但對其中的部分高層,乃至最初的創始人……便是他也不能完全看透,不敢親信。
提到此節,玻卻是看向了路夢,眼神罕見地鄭重了起來:“你要插手哀礦轉移的項目,這也是灰先生的決定,我是一個反蓄奴者自然不會反對……但作為曾經的湖鎮獵手,我卻不得不提醒你……”
除了提防哀礦鎮的賣方開頓城之外,也有小心它的買方——
窪地瀉湖。
玻隱藏身份,負責審理過僅剩科技獵人的背景,在交談過程中,那些哀礦獵手真情流露,對拯救家鄉的熱愛與執念令她動容。
可她又未嘗不是如此?
雖然脫離了組織,離開了家鄉,加入反蓄奴者,此後更是從沒有回去過……但玻卻也從沒有遺忘。
無時無刻不在牽掛。
隻是,灰先生也知道此事,但相較而言緊迫性不那麼高,反蓄奴者的敵人已經太過強大,大陸上處處可見潰爛與不公,像紅之王治下的這種情況已經是極少數,甚至足以讓他感到驚喜,由此才不留餘力給予應有的支持……而在其他的地方,如果什麼都大包大攬,那他們早晚也會被重擔壓垮。
現實容不下救世主。
這是這位蜂人王子見到那台機器時,說的第一句話。
認清了現實之後,他們反倒開始發展壯大……如今的玻也接受著同樣的理念。
“小心……”
隻是,要讓她這一個湖鎮人,親口說出要讓對方小心自己的家鄉,話到嘴邊時,才發覺是那麼地艱難和讓人苦澀,以至於一時吞吐了起來。
“我知道。”路夢打斷了她,嘴角帶著微笑,這一原本按理說有些不禮貌的舉動,在此刻的情景下竟是顯得有些溫柔與善解人意。
怎麼會不知道呢?
玻鬆了一口氣,卻聽到對方繼續說了下去:“隻是,這一次,我是來邀請你一起南下的……”
“回去,正本清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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