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風浪還是真大。”黑色劃痕的副手站在船頭,看向自己的長官林棘,感歎的話語裡卻有些自得:“不過林長官可不要小瞧了大家,兄弟們再怎麼說,也不會讓審查官一人深入險境,置您於不顧。”
暴風雨打斷了他們前往窪地瀉湖鎮的進程,除了林棘有實力突破風浪單人入城外,其餘的科技獵手隻得半途返回,回到岸上。
科技獵人們沒有坐以待斃,他們征集起周邊的小型商船,加上隨身攜帶的工具裝備,原本打算改建出一艘足以衝破風浪的渡船,隻是嘗試了多次,都沒能夠完全成功。
頂多算有所進展。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們撞上了在瀉湖上搜尋著什麼的陸龜號。
真是好運。
雖說科技獵人們的坐船無法單獨突破風浪,但堅持到跳幫奪船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些來自黑色劃痕鎮的精銳,與審查官一起組成的是名為“黑色之爪”的隊伍,本就不是什麼善茬。
於是果斷下手。
“你們竟敢,對高貴的古老者做出這等事來……”陸龜號上,被五花大綁的船長蘇醒過來,掙紮著想要起身。
他明顯是一個綠原之子,身上的甲胄都還沒有來得及除去——亦或是無法除去。
科技獵人一腳踩在他的頭上,將整張臉都按在了甲板上。
“你就不累的麼?”副手周敬看著腳下的船長,心裡不由得也有些佩服,“這都多少次了。”
他們占領陸龜號時,彆的戰鬥都算順利,隻有在進攻船長室時遭遇了極大的阻礙。
那些親兵人人披甲,頭戴鐵麵,戰鬥起來悍不畏死而且異常狂熱,劃痕鎮的黑色之爪們一開始隻是想打暈他們,留下活口,結果在一波一波的衝擊下隻能將其全部殺死。
惟獨剩下船長一人。
可即便已經將他縛住,每當船長醒來,他還是不要命地掙紮反抗,仿佛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處境似的。
若非還要調查盤問,周敬早就想一刀給他了結了。
“我們早已經舍棄了歡愉、舍棄了痛苦、舍棄了這帶來一切欲望的根源……又怎麼會感到,感到疲憊……”陸龜號的船長即便已經頭都被周敬給踩住,還是在試圖奮力起身,這讓他的脖頸發出像是要扭斷一般的嘎吱聲。
這個人類念著仿佛宗教禱文一般的話語,卻不是在說給任何人,而隻是在說給自己,像是暗示與打氣。
因為他嘴裡說著不痛苦不疲憊,可臉上的表情明顯已經扭成了麻花,豆大的汗水汩汩留出。
“砰!”
周敬皺了皺眉,還是再次打暈了他,與周圍的同伴交換了一下視線。
再怎麼看。
這些陸龜號上的船員,都不像是他們的科技獵人。
秦作為守望者,不至於將這般一半神棍一半瘋子的人,帶入組織裡。
可如果要說他們信奉著什麼教義……周敬作為科技獵人,還從來沒有在調查報告中看到過。
或許是某個不起眼的小教團吧。
這一瞬間,那些船長親衛臉上戴著的麵具閃過他的腦海,那是統一到刻板的鐵麵,大眼方鼻,無論是防護還是偽裝,作用都有限。
一定要說的話。
周敬突然覺得,它們的形製樣貌……有些像是骨人。
踏浪轟鳴。
陸龜號徹底衝出地下暗河。
實話說,這無疑是極具風險的舉動,一旦前方有人堵截亦或者暗潮湧動,科技獵人都可能陷入交戰與風險之中,但黑色之爪的成員個個藝高人膽大,某種程度上這與他們的審查官領隊如出一轍。
而即便是周敬,也覺得自己一路上的運氣好得有些過頭了——不止是能夠成功搶下陸龜號,他們還在暗河中發現了蝮蛇號的殘骸。
對方不僅幫他們擋下了狹窄隧道中湧動的潮水,自己也葬身其中。
本來船員還有可能逃生,但隨著陸龜號的倒行,這一會兒也通通碾過去了。
現在順利發現林棘的身影,周敬意外又自得,他知道對方是一個不相信運氣的人。
這位審查官與諸位同僚合作熱烈,如同好友一般,但背地裡也總好像有些隱隱的隔閡,不為人知。
或許是由於對方身份的緣故吧。
作為劍聖的弟子,自身實力又過硬、擁有潛質,自然會受到總部的重點培養,隻不過因為阿爾克外出執行異常艱巨的任務,暫時離開了黑色劃痕,這讓她這一派係的影響力有所下降,出現了些微麻煩而已。
但,這同時也是機遇。
對方成為審查官也是因此。
隻要能夠成功甚至隻是順利地完成此行審查窪地瀉湖的任務,林棘就能夠積累起大量的聲望,證明自己並非全靠劍聖的蔭庇,甚至還能夠反過來為她的老師爭取總部的支持。
甚至,往更壞了說。
如果阿爾克在霧島出了什麼意外,憑借這份威望,她還有機會接替上對方的位置。
如此,他們的派係還不至於頃刻間完全倒台。
這幾乎是默認。
而精銳獵手黑色之爪們,除了一部分跟隨阿爾克前往了霧島,剩下的也大多是他的支持者,所以才會與審查官一同前來湖鎮。
周敬明白林棘身上的責任之重,某種程度上他們還要依賴對方,不過現在的情況下自己率領著陸龜號如同神兵天降,再怎麼說,審查官應當也該刮目相看一番吧?
看見身穿製服、胸配黑爪紋章的劃痕鎮獵手們站立在船頭,林棘的確呆滯了片刻。
驚詫、意外、感動……種種情緒浮現,她本已經做好了覺悟獨自承擔這件事情,可是沒想到這些同僚還是想辦法衝破了風雨阻礙,來到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