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普通人的角度看問題？或許可以……
不對，這不可能！
下一刻，阿爾托莉雅眼中迷茫儘去，恢複了往日凜然的姿態，語氣堅定的說：
“王不是人！王者若有了普通人類的感情，就無法守護人民，人們需要的是公正嚴明，鐵麵無私的王！”
她一直恪守著這個準則，來處理各式各樣的問題。
即使是在和異族的戰役中，也會不留情麵地逮捕引起內亂的貴族並予以處分。
‘王不是人，她竟然說自己不是人，這……真是病得不輕。’
雷恩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吧，呆毛王其實不是這個意思。
他也知道阿爾托莉雅的意誌非常堅定，而且韌性十足，沒那麼好忽悠。
要刷支線任務，改變她的某些觀念和想法，難度很高。
不過，他早有準備，有驚喜大禮包送給她。
雷恩以前是個宅男，勉強也算一個王廚，還比較了解她的過去和經曆。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悠悠的說道：
“騎士王，我對你所處的時代略知一二。
外有異族入侵，內有卑王伏提庚作亂，內憂外患，所以民眾迫切需要一位足夠強大的王，強大到非人的王來保護他們！
強大，公正，嚴明，勤勉……一切王者的品質‘他’都具備，‘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他們心目中王者的詮釋，如機器一般不知疲倦，像鋼鐵一樣堅不可摧……
王也不會犯錯，‘他’永遠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可人類又是一種非常矛盾的生物。
他們有時又會想，這樣‘萬能’的王，這樣‘非人’的王，總是一絲不苟地衡量國事，毫無偏差地獎勵或懲罰人民。
王是不是過於嚴明和冷酷了，所有人和事在‘他’眼中都沒有任何差彆，王隻把他們當成棋子、貨幣和貨物而已。
這樣的王，不可能把他們當成同類，而沒有感情的人王），是不能統治人的！
所以──亞瑟王不懂人心。
僅僅是一句話而已，可能圓桌騎士崔斯坦自己都沒想到，他這一說，人心就真的散了，隊伍也不好帶了。
圍繞在亞瑟王身邊的圓桌騎士越來越少，他們的想法也漸漸無法和王同步了。
畢竟騎士們可做不到沒有私情！他們會衰老，會疲倦、會退縮、會希望王更偏愛他們中的某個人……”
雷恩的聲音不急不緩，將一切娓娓道來，呆毛王一開始還能保持平靜。
但聽著聽著，她的目光中便有些不可思議，特彆是從那句“亞瑟王不懂人心”開始，她的身體就不可遏製的顫抖了起來。
雷恩趁熱打鐵，目光猶如尖刀一樣直視著她，聲音漠然卻鏗鏘有力：
“驍勇善戰，公正嚴明，勤於政務……亞瑟王太完美了。
完美到她和王國的人民、和手下的士兵、乃至和身邊的圓桌騎士們，彼此之間都形成了一條看不見的巨大溝壑。
她總是高潔不可侵犯，相信自己無論何時總是活得正正當當、光明正大。
所以她看不到，人民和手下脆弱，短視、狹隘、偏激……夾帶著私欲的一麵。
比如桂妮薇兒和蘭斯洛特的地下戀情，比如小村落中居民的物資已經不堪壓榨……這些問題她都沒有提前察覺，結果問題爆發出來後，引起了巨大的動蕩。
亞瑟王為國家奉獻一切，卻無法真正理解人們的感情，不知道他們需要什麼，不了解人心的多變和複雜。
阿爾托莉雅，我說得對嗎？你是不是還認為王必須孤高，必須沒有私情？！”
“你……你……”
阿爾托莉雅不由得瞠目結舌，情緒劇烈波動起來。
儘管她筆直的站立著，而雷恩坐在地上，但是當她迎著對方銳利的目光時，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
雷恩瞥了一眼漸漸黯淡的天空，藏青色的夜幕籠罩下來，群星璀璨，月光如水給森林披上了一層銀輝。
過了一會兒，阿爾托莉雅平複了一下腦海中翻騰的思緒，微微低下了頭，聲音有點低沉：
“caster，你是在質疑我的王道嗎？”
“不不，彆誤會，我可不認為你的王道有問題。對於那個特殊的時代而言，事實上，你已經做得不錯了。”
雷恩站了起來，望著那片寂靜的森林。
呆毛王臉上有點錯愕，疑惑道：“什麼？你不是找出了我那麼多不足之處嗎？”
“亞瑟王，不列顛的紅龍，即使你不會衰老，但以人類姿態存在的你，仍然有局限性。
不管你的王道有多完美，甚至了解所謂的人心，也無法解決所有問題。”
雷恩回頭麵無表情的看著呆毛王，目光一片幽深。
他知道，呆毛王信奉騎士道，為人很正直，甚至由於過於正直，有時她的行為會顯得有點天真或呆板。
但正直不等於就是聖母爛好人，她為了獲得戰爭勝利，壓榨過一些小村落的物資，甚至迫使村民們背井離鄉。
從大局和戰略上來說，呆毛王這麼做是正確的，也沒彆的好辦法了。
但很多騎士對此卻頗有微詞，他們不想這樣做。
所以當她堅定而又一絲不苟的執行這些策略，迎得一場場戰爭的勝利時，終於有人忍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