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br拳頭陷落到兔子柔軟的肚子中。/br老板兔歪著頭看著蘇明安，它鮮紅的眼裡露出疑惑，任由蘇明安的拳頭在它腹部打出一個深坑。/br“親親的第一玩家，你這是……？”它問道。/br蘇明安沒說話，他收拳，手腕一轉，琥珀刀尖前指，“噗嗤”一聲捅穿了老板兔的腹部，像戳破了一個氣球。/br老板兔歪著頭，依然像沒事一樣。/br它伸出白絨絨的手，想疑惑地撓一撓頭，卻望見了低著頭的蘇明安，有水光在地上一閃而過。/br“我說，親親的第一玩家，你該不會是……”它說。/br它感到有趣。/br明明有十億人類在依賴第一玩家。世上更不缺喜愛他，說要一輩子對他好，讓他變得更幸福的人。/br然而當他在落淚的時候，卻沒有任何人能抱住安慰他。那些宣稱要喜愛他一輩子的人，永遠都看不到他最脆弱的時候。/br這令它感到好笑。/br蘇明安抬起頭。/br他的瞳孔依舊如之前一般漆黑，眼底隱有薄膜般的水光。但這水光很快消融而去，一點痕跡也沒剩下。/br隻有地上濕潤的一小塊，證明剛才發生了什麼。/br蘇明安的視線，在這一刻對上老板兔的紅眼珠子。/br——那是鮮紅的，夕陽一般的，像是兩顆閃閃發光的紅寶石一樣的眼睛。/br他們對視片刻，蘇明安收刀，“噗嗤”一聲，老板兔的腹部像吹氣球一樣還原。/br“原來你是可以被攻擊的？”蘇明安說，表情已經和往常再無區彆，他情緒的發泄已經到此為止。/br他都拿刀砍老板兔了，居然還沒被白光秒殺，難道他沒有觸犯規則？/br“當然不可以。”老板兔說：“隻是，我不想殺死親親的第一玩家而已。如果偉大的‘掌權者’死於攻擊我，那不是太可笑了嗎？”/br“你今天一點都不像老板兔。”蘇明安說。/br他還記得老板兔在開幕儀式上邪笑的場麵。那時的老板兔血腥而惡心。如今卻變成了一隻可愛的毛絨大兔子。/br隨著遊戲進程邁進，它居然在越變越可愛。/br“影扮演你，都比你傳神。”蘇明安想起第八世界穹地，影扮演的那隻惡劣老板兔。當時，全場玩家都看不出影不是真貨，連愛德華都對影俯首稱臣。/br老板兔嘴角微微翹起，它摸了摸肚皮，兔子耳朵一抖一抖：/br“那有沒有可能——”/br它說：/br“我就是影呢？”/br蘇明安抬起頭。/br老板兔也回望著他。/br房內安靜了一段時間，唯有牆上的掛鐘“滴答”作響。/br透明的玻璃門外，學生們不斷經過，卻沒有人注意到房間內的異狀，就連常年駐守的特雷亞和雙胞胎都沒有來過，像是陷入了一片與世隔絕的空間。/br粉白色的大兔子立在床前，笑容一如既往的惡劣，它好像在等待他的反應。/br“老板兔，這個假設不好笑。”蘇明安沉默片刻，說。/br在最初獲得“白審”職業時，明告訴他——明和影都是他性格的一個變種，是他可能成為的樣子。無論如何，他未來也不可能成為老板兔，這個假設不成立。/br而且，影不可能是老板兔本身，它隻是一個技能。/br“嗯。”老板兔應聲，沒有多說什麼。/br“老板兔，我問你。”蘇明安盯著它的眼睛：“全部完美通關，到底能不能永久結束這個遊戲？”/br老板兔嘴角的笑容漸漸淡去。/br一瞬之間，室內原本還算輕鬆的氛圍褪去。/br好像有無數道尖刀般的視線投向這片區域，蘇明安感覺如芒在背，影狀態下，他對這種惡意很敏感。/br這個問題，他在第六世界白沙天堂問過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複。現在再問一次，隻是看看老板兔會不會怒急之下殺他。/br在一片寂靜之中，他聽到老板兔微不可聞的笑了一聲。/br“……當然能。”老板兔微笑：“你想結束，當然可以結束——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願望。我們還以為，你更想複活你的父親，或是成為我們的一員……令我驚訝，原來人類不隻有自私自利的小人嗎？”/br它說這話，大概是想到了愛德華和水島川空等人的行為，以及論壇如今惡臭的亂象。/br它感慨了一句：“你果然很特彆，怪不得遊戲會選你為阿克托。”/br“人類的**無窮，大多人為一己私欲而活，並不可恥。”蘇明安說：“我隻是比其他人多了幾分思考量。”/br“如果你許下了這樣保護家園的願望，沒有許下自己支配翟星的願望——那你就不足以壓製遊戲結束後的其他人類。”老板兔淡道:“到時候，你知道你會麵臨怎樣的局麵嗎？”/br“那也是到時候的事。”蘇明安淡淡道。/br他說完這句話，便是反手一刀——/br劇烈的光輝在刀刃上升起，【凝結】技能發動，周圍的空氣像是煮沸了般湧動。/br“唰！”/br一聲巨響，地麵微微震動。/br麵前，粉白色大兔子的身影，在這一刀之下——像是被拉扯揉碎的布娃娃，被猛地撕裂而開，一分為二。/br滿天雪白的飛絮鵝毛般漂浮而起，兔子的絨毛逸散在空中，老板兔的身體被撕裂為一縷又一縷。/br蘇明安身上灑滿了老板兔的粉白色的絨毛，他微微喘息著，握著刀的手輕微顫抖，眼前像是下了一場漂亮的鵝毛大雪。/br他沒想到，真的能一刀砍碎老板兔。/br“咯嘣。”/br兩聲清脆聲響，老板兔的紅眼珠子掉落在地，像是兩顆滾落的玻璃球。/br他盯著地麵，許久都沒有等到主辦方的白光來秒殺他。/br他伸出手，撿起地上鮮紅的眼珠，眼珠幾乎透明，倒映著他的眼睛。/br在這一刻，他聽到玻璃珠裡老板兔的聲音，依舊是懶洋洋的：/br“親親的第一玩家，你好像在一心求死。”/br蘇明安扔掉玻璃珠子，抬手，泯滅發出。/br這次試探已經差不多了——原來就算玩家觸犯了規則，老板兔也有權利選擇是否處決玩家。既然它不殺他，就讓他自己回檔吧。/br強烈的痛楚在腦中盤旋，他閉上眼。/br人在死前，最後消失的是聽覺。/br在最後，一片漆黑的視野裡，他聽見老板兔恍然大悟的聲音：/br“【原來如此……你的權柄不是預言和推演。】”/br“【而是，死亡嗎？】”/br……/br蘇明安睜開雙眼。/br老板兔的話語，依舊回蕩在他的腦海裡。/br原來主辦方對他的權柄早有猜測……隻是暫時還沒有懷疑到死亡回檔。/br這次回檔的時間點，大約是六個小時前。他延續之前的進程，直到凱烏斯塔的回歸時間將近。/br實驗室的時間永遠在五天內重複，聯想到“實驗室在災變72年遭遇爆炸，99%人遇難”的情況，這條災變72年的時間線應該是憑空架設起的，甚至是模擬的，它絕不是真實之景。/br——它的本質，到底是什麼？/br或許隻有凱烏斯塔結束，他才能找到答案。/br……/br【凱烏斯塔】/br鮮血般的血日紅光之間，上千塊落地玻璃鏈接著金屬架構，構建出這棟幾乎透明的大樓。/br沉寂的城市之間，唯有盤旋的飛行器與冰冷的機械軍在其中行動，如同有序運作的齒輪。/br“噠，噠，噠。”/br山田町一踩著皮靴，走過倒映著血光的地麵，身後跟著一隊整齊的機械軍。/br他今日穿著的不是洛麗塔裙子，而是神明陣營的製服。金色紋路順雙臂與腰身直下，純白色的特殊質感上衣泛著一層獨特的呼吸光澤，袖口和金屬腰帶處隱有暗扣，可觸發即時防身裝置。/br考慮到蘇明安的身份，山田町一沒有像其他玩家一樣投入自由陣營。而是轉投了神明陣營，試圖以間諜身份獲取情報，他的“烤紅薯”庇護所，也是依托於神明陣營而建立。/br依靠好感道具與個人魅力值，他在霖光這獲取了一點點的信任，身後有了一隊機械軍。/br“我這是回歸到哪裡去了？”山田町一剛睜開眼，便腳步頓住。他記得在離開凱烏斯塔之前，他的位置在神明陣營的一區，怎麼一回歸就身處神之城了？/br他打開腕表，瞥了一眼日曆——/br【災變42年3月29日】。/br山田町一愣住了。/br他記得之前是災變32年，怎麼現在突然到了災變42年……/br他調出係統鏡麵看了眼，發現自己的容顏比起上一次進入凱烏斯塔，要蒼老了許多。/br“我靠。”山田町一暗罵一聲，突然明白了凱烏斯塔的本質——玩家們在完成了一些關鍵時間點後，會進入休息時間，跳過一段時間，到達下一個關鍵時間點，他們並不會走完黎明之戰40年的全程。/br他扮演的人物是神明陣營中的一位統領，應該是跳過的這10年，讓他的扮演角色還在繼續行動，以至於從一區混到了神之城，還升官了。/br他立刻調開腕表，查閱資料，看看這10年間發生了什麼。/br——如今的神明陣營，仍然占據優勢，壓製著自由陣營。/br自由陣營最大的統治者——末日城處在發展期中，消化阿克托留下的技術，隻作被動抵抗，沒有大規模開戰來掠奪人口和領土。/br雙方已經進行過不少小型戰爭，互有勝負，自由陣營的武器水準肉眼可見地變強，一些高精尖熱武器已經在神明陣營的水平之上，隻是受限於資源不足，無法將軍隊武裝起來。/br這10年，有不少聚集地選擇轉投自由陣營。原本一到十區分割世界的局麵已不再，各個中小城市像雨後春筍般出現，足有成百上千座，戰局混亂異常，你來我往，勾心鬥角，每日都有戰爭發生。/br其中，燈塔教發展順利，自由陣營以“消滅神明暴政，世界屬於燈塔”為口號，收割了大量神明陣營的信仰，這算是一樁奇觀。/br最令人訝異的是——10年前曇花一現的人類英雄，燈塔教的教主，末日城城主亞撒·阿克托，一直沒有出現過。/br有人懷疑他死在了外界，有人懷疑他被末日城當成秘密武器藏了起來，有人懷疑他成為了神明的俘虜。但無論如何，再沒有人聽到他的消息。/br“這10年的時間被跳了過去，我這個扮演的角色會按照原先的步調行動10年，從一區混進了神之城。那麼，阿克托應該也會按照蘇明安離開前的步調行動。”山田町一思考道：“所以，阿克托如果沒死，應該會繼續領導末日城，不會一直失蹤啊……”/br“滴滴。”腕表突然亮起，他的頂頭上司霖光在叫他。/br山田町一立刻趕往神之城的最底層，門口，一名白發的青年站在那裡。/br數不清的軟管連接在他的身後，蔓延在建築的每個角落，它們像是毛細血管一般布滿周圍的牆壁與通風管道，而白發的青年是它們鏈接著的供血心臟。/br他靜立在那裡，全身衣裝通體白色，露出來的皮膚近乎慘白，身上沒有一絲除了白色以外的色彩，像是融入了這片純白色的建築中。/br聽見腳步聲，白發青年回頭，露出一張和10年前一般無二的臉，他的眼眸依舊淡漠，歲月並未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br連山田町一的扮演角色都老了十歲，霖光卻依然是這一副不老的樣子。/br山田町一站定，他的身邊是維奧萊特、克裡希、洛克、吳禹等人。他們都是投靠神明陣營的玩家。/br“看樣子，你們回來了。”霖光突然露出微笑。/br這一抹微笑，比起10年前要自然許多，像是他自己練習了很久該怎麼去笑。/br然而他的眼底卻沒有笑意，比起10年前，他顯得更為憂鬱，好像經曆了什麼令他極為悲傷的事。/br山田町一等人心中震撼——原來霖光知道他們是玩家，甚至知道什麼時候他們會被替換為玩家。/br“我現在要去接一個人的屍體，你們保衛好這裡。如有擅入者，殺。”霖光說。/br“人們在死後，屍體都會化為白光消失，您要去接誰的屍體？”玩家克裡希出聲。他和霖光的關係不錯，才敢問這樣的問題。/br霖光身後，“哢噠”一聲，鏈接著他的無數血紅軟管脫落。/br一步走出神之城的大門，血色陽光灑上他的肩頭，他的笑容毫無溫度：/br“他身上沒有源，所以死後會留下屍體，不會消散。”/br“……”/br“我去接……我的，最好的朋友。”/br書閱屋/br（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