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妙、阿妍二人扶持著施比玉回到自己的住處,進了門,將二人一甩,氣憤憤地坐在一個獨榻上,阿妙忙去倒茶,阿妍站在他的身後為他揉肩,並媚聲道:“公子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還不是舒晏那窮小子,我們兩個是前世的冤家,我跟他同時生同時長,他處處要比我優秀,總是將我比下去。在汝陰的時候,就因為……”
比玉隻說了一半,但阿妙也知道,他說的是他跟舒晏、芷馨三人之間的故事。
“現在我到了京師,他又陰魂不散地跟了過來……”
“他怎麼能夠跟你作對呢,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剛剛家主不是說了嗎,現在整個汝陰的品評權都在家主手上,家主還能讓他高出你一頭不成?”
“哼哼哼,這個你可以放一百個心,即便他兢兢業業一輩子,我悠悠閒閒了此一生,他也不可能出我之右!”
“他當然不值得你這樣憂心,我覺得你該憂心的不是他,而是……”阿妍說到這,將一雙柔軟的手停在比玉背上,眼睛望著正沏茶的阿妙。
“阿妙?她一個鮮卑女子,有什麼可讓我憂心的?”
“怎麼沒有,剛剛你跟家主的話我跟阿妙都聽見了。在你們談到家主做了中正的時候,全家都很歡喜,隻有阿妙卻是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在家主拿你跟舒晏比較的時候,她也是麵色如常,唯獨在談到鮮卑的那個叫什麼‘不如鬼’的……”
“是慕容廆。”
“對,是慕容廆,侵略邊境的時候,她就顯得極端的不自在,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那能說明什麼?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身處異邦,周圍全都是異族人,而當彆人說你的族人正在侵略他們時,你也會不自在,這種反應是正常的。至於做中正什麼的其他事,阿妙向來就是不關心的,有什麼可奇怪的?”
“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阿妍用手在比玉的頸窩一用力,“我的意思是現在鮮卑族正跟咱們大晉打仗,你卻讓一個敵族的女子左右相隨,這對你的影響不太好吧?”
“嗬嗬,阿妙,你多慮了。現在洛陽城中的士族們,誰家沒有幾個胡族奴隸,這也太普遍了。再說了,隻要咱們皇上一道討伐敕令,那個小小的鮮卑部落還能撐多久?過後還不是乖乖地稱臣嗎?”
“雖說如此,但是皇上現在一定把鮮卑人恨在心頭。她那一頭黃發,那麼顯眼……”
“那能怎麼樣,阿妙我是決不會放走的。”施比玉閉著眼,手放在膝蓋上,突然靈機一動,“咦,有了,她的黃發可以染成黑色啊。”
“染成黑色?”
“對,染成黑色,隻是不知道她同不同意。”
“她一個劣等族人有什麼不同意的?正巴不得呢,說不定正恨父母沒能給她生出一頭黑發來,恨不得再重新投一回胎,做一個華人!”
“什麼黃發黑發的?”阿妙端過茶來,放在施得跟前,她偶爾聽見了一兩句對話。
“想把你的黃發染成黑色,怎麼樣?”施得仍舊閉著眼發問。
“為什麼?”
沒等施得說話,阿妍在後麵略帶嘲諷地道:“公子想讓你融入華人啊,你這一頭卑賤的黃發,低賤的異族人的標誌……”
“黃發怎麼了?不管是黑發還是黃發,都是給人家做奴隸的,不是嗎?”
“你?哼!”阿妙的一句話懟得阿妍無言以對,因為她就是個黑發奴隸。
施比玉現在長大了,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對這兩個婢女非打即罵了,反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對這二人有了愛惜之情,所以阿妙、阿妍兩個人在他麵前也隨意了好多。這兩個人一個嬌俏尖刻,一個溫柔穩重,施得誰都離不開。
“不染就不染吧,難道朝廷真的會因為這個懲治我不成?”他一手摟過阿妙,又一手從背後摟過阿妍,“你們兩個一個黃發婢,一個黑發婢,都是我的愛婢。”
“朝廷會因為我的黃發為難你?為什麼?”阿妙並不知道施比玉讓她染發的原因。
“因為你們鮮卑人在寇邊,殺了不少人,朝廷對鮮卑人相當憤恨。”
阿妙聽後明白了原因。她作為一個普通鮮卑百姓家裡的女孩子,因為生活所迫,被父母賣與施家做奴隸,而慕容廆在邊境做亂那是鮮卑貴族的事,與她完全不相乾,但是自己族人做出了這樣的事,她也必定受到點波及。
“身體發膚授之父母,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是父母給的,是不能隨意改的,改了就是對父母的不尊重,所以我是不會因為所謂的低賤高貴而去改變發色。”
“說得好,昔日曹操與呂布交戰,曹操手下大將夏侯惇被呂布部將射中了左眼,夏侯惇一把將那支箭連帶眼睛一起拔了下來,大吼‘父母精血,不可棄也’,說完竟然將箭上的眼睛吃了下去,隨後一槍將射瞎他眼的那人刺死。”
“公子說笑了,我隻是一個普通女子,怎能跟那種豪氣雲天的大英雄相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