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又上了兩道肴饌,比玉又是一頓猛吃,不光比玉,在場的眾人們也都對小默的廚藝讚不絕口,稱他的這個珍饈令真的不是浪得虛名,簡簡單單的食材卻做得這麼好吃。相比於太官署用的那些山珍海味、水陸奇珍,顯然是技高一籌了。
最後上的這道肴饌就是蒸豚了。此時的比玉已經連打幾個飽嗝了,他從沒吃得這樣飽過。這盤蒸豚吃到一半的時候,實在有些吃不下了。
這時就聽鄰座有人說話,比玉一看,原來是王衍和王澄。琅琊王氏雖然出自一個家族,但也有身份高低的區彆。王戎年齡最大、資曆最老、官職最高,所以他的席位靠前,王敦身為駙馬,位置也靠前;王衍和王澄還未顯達,所以排位靠後。
王澄道:“珍饈署的這幾道肴饌果然是人間美味,這麼普通的食材你我平時都是吃膩了的,今天吃起來,竟不能停箸。”
王衍點頭道:“嗯,果然不錯。不過彆的尤可,但若論蒸豚,我隻服王侍中家的。”
“王侍中?你說的是王濟王武子?”
“當然,不是他還有誰?”
此時的王濟也在宴會當中,他就是跟王愷用一千萬五銖錢賭博射箭,殺了王愷的寶牛,而吃了炙牛心的那個人。王濟、王愷再加上石崇,三個人是當時最富有且最喜歡鬥富的三個人。王濟身為侍中且又是先帝駙馬,所以位置更靠前。
“怎麼,他家的蒸豚有什麼特彆的?難道會比珍饈署的廚藝還高嗎?”
王衍搖了搖頭,笑道:“他家的蒸豚並不是高在廚藝上,而是源自乳豬本身的特彆之處。”
“豬本身?”
“嗯。他家的乳豬渴了並不給水喝,而是喂人乳。”
“喂人乳?”舒晏和小默在旁邊聽了差點驚掉下巴,就連豪門出身的比玉也暗暗吃驚。
此時王衍見左右的人都是驚訝狀,便壓低了聲音道:“我曾經在他家吃過一次,那種味道——任你廚藝怎樣高超也是做不出來的。”
王澄道:“給豬喂人乳,那樣不是太奢侈荒唐了嗎?”
“所以啊,咱們的陛下去他家吃飯,王侍中就用人乳喂過的蒸豚招待,皇上吃了覺得口味不同,便問緣由,王濟如實稟明,陛下當時氣得甩袖而去。”
比玉聽了這番奇談,心想:我施家也算是鐘鳴鼎食了,但跟王濟這樣的人家比起來,還差得遠。連皇上都覺得荒唐過分的事,他卻覺得羨慕。
宴會進行到此,諸大臣們已經陪皇上喝了好幾巡酒了。更有不少擅唱讚歌的人對當今的盛世大大地吹捧了一番。司馬炎一高興,便下口諭道:“今天朕高興,光喝醴酒不夠儘興——來人,將大宛國進貢的那桶葡萄酒拿來。”
須臾,良釀署酒丞葉舂帶領四個人抬上來一個大木桶。司馬炎命令將密封的酒桶打開,將酒分給所有在場的人。
當然,分酒的順序依舊是從高位到低位進行的。所幸,到比玉和舒晏這裡的時候還真剩那麼一點。比玉是喝過葡萄酒的,可舒晏沒喝過,他看著杯中這紫紅紫紅的液體中還有一些懸浮物,便道:“外國人真是粗心,用來進貢的酒,怎麼酒糟還沒慮乾淨?”
比玉道:“彆傻了,那是給咱們剩的酒底子。”
小默也看著自己杯中的酒道:“沒關係,葡萄酒就是這樣,一點也不影響口味。”
比玉聽了蔑視道:“呦呦,聽你一說,好像很懂的樣子。”
“當然比你懂,我雖然不會釀葡萄酒,但我祖母是大宛人,我多少知道一些的。”
對於葡萄酒,舒晏聽說過,但沒喝過。如果憑空給他這麼一杯這麼深顏色的渾渾的東西讓他喝,他肯定不敢喝,但此時他相信小默的話,聞了聞,一股清爽撲鼻,他放心了。此時,司馬炎見大家已將酒斟滿,便命大家共同舉杯,舒晏三人端起酒杯,隨大家一飲而儘。舒晏將酒喝完,口中還殘留著一種甜甜的果香,跟自己剛剛喝的醴酒大有不同,口中不經意地讚道:“妙。”
隻是不經意地稱讚了一句,卻讓小默認真起來。“怎麼,你喜歡喝這種酒?”
舒晏不置可否地隨口回了一句:“酒太少,沒有了啊。”
她聽見舒晏誇讚,猜測舒晏一定是喜歡喝葡萄酒,但他意猶未儘,想喝,卻沒有了。陡然間,她心中突生一個大想法:她要回家一次。
今天的宴會,很多人都喝醉了。比如衛瓘,除了皇室司馬家族的人,就屬他的爵位最高了,屬於郡公級彆,而且官職還位列三公,所以離皇上最近。俗話說:酒後吐真言、酒後亂事。衛瓘年齡大了,自然不勝酒力,而且他還是個正直的忠臣。他看著皇戚楊黨、賈黨的人日漸跋扈,想起齊王司馬攸被排擠出朝廷核心,老皇上身體衰退,傻太子的智力沒有絲毫長進,因此很為大晉的未來擔憂。
他借著酒勁,走到司馬炎的座位前跪下,感慨著道:“臣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