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我有一婉,可解當下之急
謝令婉從桌子上下來,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倒掉了已經有些微涼的茶水,重新為方未寒泡了杯茶。
她招招手,示意方未寒坐到她對麵去。
“王仲光因為之前他的那一堆齷齪事,被他父親王暾安排到了上原祖地去閉門思過。近來似是才從上原回到長明,滿打滿算不過五天時間。”
謝令婉抬起眸子,看了一眼方未寒。
“你五天之內跟他起過衝突嗎?”
方未寒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嗯,前兩天在書院內有過衝突。”
他並沒有詳細描述他怎麼和王仲光起的衝突。
畢竟自己是為了救下裴階才暗地裡擺了他一道,而救裴階則是因為自己後院的那個機關陣法,這件事情又和一樁千年前的隱秘有關……
嘖,一筆爛賬。
背後牽扯的因果有些大了,他不想讓謝令婉知道。
“這樣啊……”
謝令婉眸光微凝,並未繼續追問。
以少女的聰明機敏,自然是一瞬間就看出來了方未寒語義中的含糊不清。
他不想告訴自己,那她當然不會去惹人討厭地繼續追問。
換成其他人,謝令婉肯定會表麵奉承,私下裡暗自給它查個底朝天。
不過這是自己的夫君,她當然不會這麼做。
無論是誰惹到了自己的夫君,無論是因為什麼,無論夫君占不占理……
那個人都得付出超額的代價。
這就是謝令婉的價值觀,也是陳郡謝氏的價值觀。
“按照王仲光的個人脾性來看,他所做的這件事情應當是沒有與家族商議過的。”
謝令婉撿起剛才折成兩段的花稈,冷靜分析道。
“這個人貪殘酷烈,好怒嗜殺,做事並不像王伯光那般處處謹小慎微,衝動之下極容易意氣用事。”
方未寒點點頭,表示對於謝令婉說法的認可。
“這件事情……實在是有些不好辦,我現在的狀態,不宜與上原王氏產生正麵衝突。”
“王仲光做的事情是私人恩怨,但是我如果要進行任何的報複行為,很容易被上原王氏抓住漏洞,將事態嚴重化。”
很常用的手段,官場碰瓷。
“那夫君的意思是什麼呢?”
謝令婉並未著急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笑吟吟地看著自家夫君,一副乖巧的樣子。
“我得回去,先行為幾個受害者發放撫恤,避免人心失控。然後我打算把王仲光折磨一頓。”
方未寒思慮良久,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目光中有冷色浮現。
這件事情肯定是不能忍氣吞聲的,那不符合他的行為作風。
自己本來在世家圈子裡的形象就是無恥紈絝和衝動愣頭青,如果這次被王仲光如此挑釁,再不做出行動,那就要引起他人懷疑了。
如果僅僅是把王仲光抓起來,偷偷折磨一頓或是直接正麵衝突,把他打成一個重度傷殘的話,上邊頂多給他一個尋釁滋事的罪名。
畢竟方未寒這麼多年沒少跟彆人打架。
方未寒想起了方遵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語意不明的話,心情有些沉重。
自己這個堂叔,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樣做,不太夠呢。”
謝令婉揪下了一片花瓣,柔柔笑道。
“夫君如果僅僅是打了一頓王仲光的話,我認為並不能抵消他的惡劣行為。”
“這種世家中的敗類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如果能殺掉就好了。”
少女的平靜聲音中蘊含著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殘忍與決絕。
正當方未寒要提醒著她收斂點的時候,謝令婉再度說道:
“可惜殺不掉,真是遺憾。”
“那便讓他的家族來為他承擔這個責任,如何?”
少女笑意盈盈地說道。
“令婉,我認為我現在並不能直接和上原王氏起到正麵衝突。”
方未寒不同意她的說法。
他是知道劇本的人,自己如果這麼早和上原王氏起了衝突,無疑是在加快自己的死亡進程。
“我知道,所以我沒說讓夫君動手啊。”
少女手中光芒一閃,出現了一封信紙。
她將信紙放在桌麵上,用一根纖白的玉指按著推了過來。
“這是蕭伏威前些日子用羽書傳給我的信。”
方未寒並未去看那封信,而是徑直詢問謝令婉:
“上邊寫了什麼?”
少女對他這種全方位信任自己的行為很是滿意,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了幾分。
“玄重衛在涼州金城郡滅掉了拜火神教的根據地之後,從他們手中奪回了失落已久的北漠異族商路,這個東西是涼州經濟的命脈之一,但是明麵上歸我們陳郡謝氏所有。”
“蕭伏威請求我將這個商路的經營權轉賣給蘭陵蕭氏,好讓他們拿到涼州經濟的控製權。”
“我猜不久之後司隸校尉就要擴軍轉駐涼州了。”
謝令婉將信件內容和自己的猜測娓娓道來。
“你是說……”
方未寒若有所思。
“沒錯,夫君這次完全不用動手,隻是負責在一旁看著就好。”
少女手中凝聚起微小的水滴,均勻地灑在了長明月季的花瓣之上,讓花朵多了幾分嬌豔。
“我會答應蕭伏威的請求,將北漠商路的經營權交給蘭陵蕭氏,條件便是請他們發動一次對於上原王氏的狠厲報複,作為那王仲光行為失當的代價。”
她淺笑著說道。
謝令婉本來想將這次來之不易的蘭陵蕭氏的人情留著,等以後什麼時候再使用。
不過現在上原王氏惹到自己夫君了,這人情用了便用了吧。
人情沒了可以再賺,夫君受了氣可不能再受了。
“這絕對不行。”
方未寒斷然拒絕了她的提議。
“如此珍貴的人情,不應該用在我的這件小事上。”
在方未寒的認知中,奇跡等級從低到高大概有這麼幾個級彆。
母豬上樹、西升東落,還有她喜歡我。
開什麼玩笑,能讓號稱鐵公雞一般的蘭陵蕭氏主動開口怎麼也能算得上是母豬上樹級彆的奇跡。
可不能用在自己的個人恩怨上。
我忍一忍就過去了,可彆浪費了來之不易的人情。
“不行,那王仲光敢打你的臉,我必須要讓上原王氏付出代價。”
謝令婉冷聲說道。
“哎,婉婉……伱……”
方未寒還想勸阻。
“夫君,這個人情是蕭伏威欠給我的,我怎麼花他的人情是我的自由,對不對呀?”
謝令婉眸光莫名,笑吟吟地看著他。
方未寒:“……”
又來了又來了,又是這種眼神。
他打了個寒顫。
“而且夫君大可不必擔心蘭陵蕭氏的人情問題,我雖然和他們不算太熟,僅僅能算是利益夥伴關係,但是夫君可和蘭陵蕭氏熟得很呢。”
“我看夫君都快要混成蕭家的上門女婿了,是不是?”
謝令婉似笑非笑,又是用力揪下了一片花瓣。
“啊哈哈哈……”
方未寒尷尬地笑了起來,裝出一副憨憨的樣子。
“什麼上門女婿,婉婉你看你說話真有意思哈哈哈……”
今天的婉婉吃醋次數有點太多了,有點難頂。
他連忙轉移話題:
“你打算讓蘭陵蕭氏怎麼動手?”
方未寒整理了下臉上的表情,嚴肅問道。
謝令婉輕哼一聲,對方未寒的態度很不滿意,有點不太想理他。
“上原王氏這些年做出了很多不光彩的事情,這些東西都是有跡可循的,隻需要找到他們的些許證據便可。”
方未寒一聽她說這個,瞬間想起來了自己在浣花樓地下的靈山龍潭逆陣裡發現的那個大白球。
大白球裡可全是這玩意。
要不,把這個東西用作威脅上原王氏的籌碼?
方未寒猶豫了下,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還是暫且不要了。
等到自己真的跟他們撕破臉皮了再用。
作為一個核彈,就得偷偷地爆炸,不能輕易被攔截了。
謝令婉手中光芒一閃,拿出了一張地圖。
她將地圖平攤在桌子上,用花稈當做筆指著地圖上某處說道:
“上原王氏作為掌管天下文樞的世家,各級官員之間的需要經常溝通。而他們的來往信件大多並不會經過官方驛站,而是經由專人配送。”
“其中這裡。”
謝令婉用花稈點了點長明城西方的某處位置。
方未寒看了一眼,她所點的位置正是京兆扶風郡。
“扶風郡城東邊十五裡的地方,有一個名叫沙徐驛的驛站,位於官道旁。專門負責對接上原王氏發送的信件。”
“這個沙徐驛主要用來轉運劍南與漢中發往長明的信件。益州刺史王昱正是王暾的弟弟,他的信件也會經過沙徐驛發往長明。”
謝令婉認真說道。
少女在專注分析問題的時候身上總會散發出一種自信,這種自信和她清麗絕倫的麵容更是相得益彰。
謝家幽蘭的評語很是貼切。
不愧是後來能夠成為南周宰相的女人。
如此想著,方未寒更想欺負她了。
也不知道婉婉在床上……
他連忙止住胡思亂想。
“這兩天蕭伏威已然從金城返回,馬上就要到達扶風郡的地界,我會修書一封,讓他順道查一下這個沙徐驛。”
“上原王氏的罪證罄竹難書,隻要有人查,那就自然不愁沒得查。”
謝令婉收回花枝,自信說道。
“我之所以說這件事情一定不能忍下來,除了為夫君出氣之外,其實還有另一層考慮。”
她抬起清亮的眸子,看向了方未寒。
“在戰爭之中,在我們的力量比對麵要弱小的時候,我們永遠都不要想著去見招拆招。那樣隻會力有不逮,讓自己陷入左支右絀的困境之中,最後落得個滿盤皆輸。”
“弱小的一方一定要先行拿過戰爭的主動權,所謂‘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就是這個意思,讓他們摸不清我們的虛實。”
謝令婉轉著花稈,繼續分析:
“我知道夫君的敵人大概都有誰,我也都提前做了一定的安排以防萬一。”
“現在我們欠缺的隻是時間。”
“上原王氏想要對夫君不利的動機我還沒有弄明白,但我相信,他們一定是對於夫君身上的某些東西有所顧忌,所以想要在夫君羽翼未豐之前先行動手,儘快將你扼殺在搖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