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同誌一本正經道:“張區長客氣了,你我雙方聯合作戰,這是應有之舉。”
張安平如釋重負的道:
“今晚原本我有七分勝算,另外三分不安就落在日軍援兵身上了,現在嘛,九分八勝算了!剩下的零點二分,就隻能賭日軍是一支有道德的模範軍隊了!”
眾人被張安平這番話逗笑了。
這0.2分還是填進去吧,日軍怎麼可能是一支有道德的模範軍隊?
一向冷臉的王天風,這時候說了句並不好笑的笑話:
“所以說,這是十分勝算了?”
笑聲更濃。
12月9日。
晚上8點。
六點不到的時候,上海的天色已經徹底的黑了下去,折騰了一天的僑民護衛隊,在天色即將黑下來以後就跟偽軍輪換了。
然後,偽軍又開始了保命進攻。
這本該又是一宿無果的膠著,但一支六百餘人的日軍,卻在這時候出現在了雙方認可的難民區。
日軍在街道上快速的穿插,遍布街道兩側的難民,看到日軍後緊緊的蜷縮在了牆邊,帶孩子的婦人更是牢牢的捂住了孩子的嘴巴,生怕孩子的吵鬨聲驚動無視他們的日本鬼子,然後迎來一場血腥的屠殺。
這幫挺進的日本人,並未理會各種難民,他們快速的向北移動,直撲蘇州河畔。
這裡是公共租界,而蘇州河畔的那一頭,正是軍統武裝控製的區域。
六百名日本兵,潛伏於河畔,靜待著進攻的信號。
……
同一時間。
陽澄湖阻擊陣地。
周衛國帶人正在收尾。
這場持續了近48小時的阻擊戰,讓無數的熱血男兒身隕此地,但也有無數的熱血男兒負傷。
地下黨動員了不少的民眾,一直在默默的為在這裡奮戰的勇士們負責後勤,如運送彈藥、運送食物、轉運傷員。
現在撤離在即,他的任務是先安排這些民眾撤離。
“營長,那邊有一夥老鄉拿著兩個箱子非要見這裡的負責人,說見不到負責人不給看,勸讓他走都不走。”
“我去看看——你給這邊的老鄉幫幫忙。”周衛國說完便往部下所指的方向走去,臨近後看到自己的幾個部下正耐心的勸著老鄉,他快步過去。
“營長,您勸勸這幾位老鄉,我們勸不動。”
一老鄉轉身:“這位長……”
聽到這聲音周衛國明顯一愣,他壓前一步,一把扶住了老鄉後,好半晌才從喉嚨裡擠出來了一個字:
“爹……”
老鄉一愣,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這個軍官。
“爹,是我,是我啊!”
周繼先在周衛國一聲聲的呼喊中回神,看著眼前熟悉的麵孔,饒是一貫都以嚴父示人,可這一刻他忍不住抱住對方。
“兒啊!”
父子兩人誰都沒有想到,一彆經年,再次相見竟然會是在戰場之上。
可惜這終究是戰場,父子有千言萬語難以言說。
周繼先率先控製了情緒,他恢複了嚴父之狀,可眼神中的熱切卻怎麼也無法掩蓋,強忍著再度將兒子擁入懷中的衝動,他道:
“這位長官,我這裡有兩箱藥,聽聞你部在此於敵死戰不休,老朽年邁不能與你部並肩而戰,兩箱良藥,願贈勇士!”
不遠處,看到由上海站轉蘇州站電報匆匆而來的徐百川,沒有打擾這對父子突然的團聚,便對副官示意道:
“你去帶我們的人撤離吧,我去特一營直屬連那邊替周營長指揮。”
……
上海,戰火彌漫的公共租界。
在長久的規律性的槍聲中,激烈的槍聲不同尋常的響了起來。
換作往常,這樣激烈的槍聲很快就得停息,但這一次,激烈的槍聲不僅沒有平息,反而越演越烈。
前線日軍指揮部。
“大佐,大佐!”
通訊兵快速跑來:
“27團突破了敵人陣地!27團突破了敵人陣地!山崎少佐請您加大攻擊力度!”
負責指揮的日軍大佐驚站起:“什麼?突破了?”
從通訊兵眼中看到了確認後,日軍大佐大喜道:
“太好了!”
“原想著這邊佯攻,靠蘇州河對岸的三個中隊奇襲,沒想到那邊沒有動手,這邊竟然突破了!”
“傳我命令,僑民護衛隊第一大隊立刻投入戰鬥!”
“突破敵人防線,攻占租界!”
隨著日軍大佐的下令,更多的日軍順著突破的缺口切入到了軍統陣地之中,隨著越來越多的日軍湧入,突破的缺口也越來越大,當足夠多的日軍攻入進來後,不可遏製的洪水之勢便成型了。
他們如浪潮一般湧入。
同時,蘇州河的日軍也發動了進攻,如一柄妖刀直刺軍統肋下。
警備司令部。
“突破了?”
“大規模突破了?”
“太好了!”
警備司令部的一眾日軍軍官狂喜,雖然這場突破不是按照他們的劇本走的,可終究是突破了!
軍統苦心經營的兩道防線一旦被摧毀,租界再大,也將無軍統的立錐之地!
此戰,贏了!
這狂熱的氣氛中,卻依然有人表現的格格不入。
“諸君,暫勿狂歡——張世豪此獠陰謀詭計無數,說不得這是誘敵深入之計,我建議立刻向前線確認,有沒有碰到美國人的陸戰隊。”
“這是張世豪手上的救火隊,若是沒碰到,我擔心這是誘敵之計,我部應該穩紮穩打,切勿貿然突進。”
儘管這話有些潑涼水的味道,但一想到對手是張世豪,這倒是也合情合理。
氣氛火熱的指揮部重歸冷靜,一道道命令下發出去。
沒多久就收到了反饋:
美軍陸戰隊在蘇州河附近布防,六百渡河的勇士遭遇了他們,被陸戰隊壓製著無法前進,後陸戰隊主動撤離。
情報傳來,一眾日本軍官震驚不已。
“張世豪!當真是陰險狡詐啊!”
“好懸,若不是正麵突破的話,側翼之軍恐怕陷入了背水而戰的窘境啊!”
他們不蠢,從這則情報中看到了張安平的布局:
正麵由美軍陸戰隊壓製,到時候兩翼再派兵進攻,渡河過去的六百勇士,將陷入三麵包圍的背水之戰中,沒有火炮支援,他們的下場……必將慘不忍睹。
但這也從側麵證明了一件事:
正麵突破,絕對不是張世豪的陰謀。
“機會難得,一鼓作氣,將軍統趕到黃浦江畔!”
日軍司令獰聲下令:
“張世豪想讓咱們的六百勇士背水而戰,天照大神保佑!這一次,我要讓他背水而戰!”
隨著司令部的命令下達,突進的日軍、偽軍,更賣力了。
……
“張,你真不應該讓我撤退,區區六百鬼子,我一定能將他們吃下!”
佐克在向張安平發泄著不滿。
他的陸戰隊,昨天經過了臨時的征兵後,已經有一千人的規模了,區區六百渡河而來的鬼子,他不放在眼裡。
張安平未理會佐克的抱怨。
六百鬼子,還不合他的胃口呢。
他在等日軍大規模突進的報告,這時候也沒心情理會佐克。
終於,在等待了許久後,參謀彙報:
“區座,日軍突進了!他們已經越過了第二道防線,有突進較快的日軍快要衝到華德路了。”
“不愧是偽軍,打順風仗果然是英勇無畏啊!”
張安平幽幽的道:“就是不知道接下來的逆風仗,這幫偽軍能不能打!”
“佐克中校。”
佐克興衝衝大喊:“在!”
張安平道:
“該你的人上場了,你不是說你的兵可以吃掉這六百鬼子嗎?我再給你加兩個營抄渡河日軍的後路,吃掉這幫鬼子,給你們珍珠港戰死的通報報仇雪恨!”
“張長官放心吧,這幫小鬼子就交給我了!”
佐克激動的領命,摩拳擦掌的快步離開。
佐克離開後,張安平繼續下令:
“告訴費黎明,現在我派人去紮口袋,英軍要是擋不住一幫平民組成的僑民武裝和漢奸武裝,那我的人就先撤了——我的人可比他們更靠近黃浦江!”
指揮部內其他人皆無語,他們搞不懂為什麼張安平總是認為英國人會丟下他們先跑。
張安平也不解釋,再度下令:
“向一團、二團和七團下令,立刻重新占領第二道陣地,截斷日軍!另外,留出幾個口子讓日本人跑路,時機成熟了再堵上口子!”
“是!”
張安平在租界準備了一個口袋,日本人果然是一頭紮進來了。
但紮進來的人數過於多了,張安平心裡也慌,因為他必須儘快的將口袋裡的敵人吃掉,否則容易被敵人裡應外合。
因此必須留出幾個口子讓日軍撤退。
他這一次的胃口不太大,隻要吃光冒進的偽軍跟一部分僑民護衛隊就行了,順便把蘇州河過來的六百個添頭吃下,嗯,就吃這麼點行了。
吃多了,容易肚子脹嘛。
命令傳達下去以後,一直按捺著疑惑的厲同誌詢問道:
“張區長,你為什麼一直不動用炮兵?”
租界內是有炮兵的。
英國人的炮兵,當初的1團還是護廠隊的時候,裡應外合搞定英國人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英國人的炮兵都沒有用武之地。
現在英國人“投降”了,願意接受張安平的指揮從而恢複了自由身,這炮兵自然能用得上,今晚關門打狗,關門的時候炮兵配合一團他們關門多好?
但張安平卻一直強調不準動用炮兵。
張安平神秘的道:“這炮兵啊,是我給另一幫馬鹿準備的,現在用了,我怕這幫馬鹿到時候會防備。”
另一幫馬鹿?
厲同誌不解,但還是接受了張安平賣關子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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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五點,意不意外?驚不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