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兵隊。
岸田是真的驚呆了。
他敢保證,伊藤的殺招絕對沒有經過更高一級的批準——蘇州,在日軍占領的中國的城市中排名不低,而在日本跟國際之間斷絕了貿易後,蘇州上繳的稅收,對日本來說非常的重要!
要知道在武漢會戰的時候,日本本土的經濟已經是一團糟了,明治維新後積攢的家底,在武漢會戰後已經是消耗一空了。
不管是兵員素質還是裝備,都來不及更新了。
不過彼時的前線並未感受到變化,前線大部分的日本軍官,還認為日軍將所向披靡。
可距離武漢會戰已經過去了四年半了,這四年半的時間,後勤方麵和後備兵員的變化,日本軍官們的感受是非常明顯的。
此時的前線日本軍官,也開始重視為日本提供各種資源的重要性——這種情況下,蘇州這一座巨大的城市,彌足珍貴!
司令部沒有哪個傻瓜會冒著瘟疫流行的風險同意伊藤的布局。
所以伊藤的布局,必然是未經過任何批準的——而伊藤在蘇州一直隱匿蹤跡……
“他想拿我做替罪羊!”
儘管岸田一直有這個擔心,但此時此刻,在岸田看來這已經是定局了。
之前還有微妙的奢求,比方說伊藤能戰勝張世豪、再比方說伊藤看在師生的一場的份上,或許善心大發會放自己一馬。
可現在,不會了!
伊藤拿石井部隊的病菌來算計張世豪,一旦出現大麵積的感染、傳播,他絕對會將自己當做替罪羊——什麼樣的替罪羊不會為自己辯解?
死人!
隻有死掉的替罪羊才不會為自己辯解!
岸田咬牙切齒,心說:
老師啊老師,我一直對你抱有愧疚之意,因為我覺得是我以猜測的可能結果來反算計你,這麼做是對不起你;
可是……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心裡為自己的行為進行了開脫以後,岸田心中的愧疚之意消失的無影無蹤,轉而開始盤算起該怎麼解決。
他的目光落在張安平身上後,神色逐漸變得玩味了起來。
“石局長,你……很、不、錯!”
岸田不傻,如果傻,他就不會是士官學校情報學的優秀畢業生;
如果傻,他就不會接手蘇州憲兵隊,成為蘇州特、情體係第一人。
所以他經過了思索後,瞬間就意識到一個可能:
石浩,其實是故意將這件事告知他的!
畢竟是特工,整天麵對的都是勾心鬥角、雲譎波詭的情報作戰,要是岸田沒有一丁點城府,那反而就是笑話。
而張安平也沒有覺得驚訝,更沒有露出被喊破之後的尷尬,他隻是平靜道:
“岸田隊長,我畢竟是中國人。”
岸田笑了,他覺得石浩現在的說辭非常的搞笑——既然你認為你是中國人,那你為什麼當漢奸?
自欺欺人的認為在汪某人手下、在南京政府手下做事就不是漢奸?!
不過他也理解石浩的心態,特務、特工在手段上確實是非常齷齪的,但總歸不是魔鬼,像伊藤這樣的瘋子畢竟隻是少數,石浩可以毫無負擔的為南京政府效命,可以毫無顧忌的認日本人當爹,但總歸是中國人,麵對伊藤這般瘋狂的算計,生出些小九九並不是很意外的事。
畢竟,連他岸田章太,在發現伊藤的瘋狂想法後,都會生出“反意”。
“石浩君,”岸田更改了稱呼,“你怎麼看這件事?”
張安平頓了頓:“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蘇州,出問題的可能性很大。”
“是啊,蘇州出問題的可能性很大——”
岸田感慨一聲:“我雖然不是中國人,但自從帝國占領了蘇州以後,我就一直呆在這裡,蘇州……就好像是我的第二個故鄉。”
“我不想看到我的第二故鄉生靈塗炭,想必石浩君是跟我有一樣的想法吧?”
張安平搖搖頭:“岸田隊長,我其實想了很久,我以為我能想出其他兩利的方式,但我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出辦法。”
“所以,岸田隊長如果有辦法的話請明示。”
“在下願意竭儘所能。”
岸田聞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張安平:
“既然石浩君這般坦誠,那我也就不做小人了——請問石浩君,你怎麼看伊藤老師的布局?”
這是岸田第二次這般問——之前他問的是:
你怎麼看這件事?
張安平做了回答,但他又問了,且更進一步,問怎麼看“伊藤老師的布局”。
頗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但緊張感卻充斥了張安平全身。
他是在玩火——向岸田袒露大川鳩下的身份,這就是一件玩火的事,而現在,火焰轟的一聲爆發了。
是燒掉自己?
還是……將這劇烈燃燒的火焰控製在手,就看接下來的回答了!
“機關長要算計的是張世豪。”
“我能發現大川大尉,繼而看到機關長的布局,我想張世豪一定也能看到——岸田隊長,您覺得呢?”
麵對張安平的反問,岸田章太輕輕頷首以示讚同。
事實上蘇州軍統戰開始秘密調查大川鳩下的時候,他就收到了風聲,並向伊藤做出了彙報。
而伊藤也言之鑿鑿的稱張世豪出現了——雖然在此之前伊藤數次說過同樣的話,可因為軍統對大川鳩下的秘密調查,岸田第一次百分百的認同了伊藤的判斷。
而彼時的他以為大川鳩下是伊藤從上海帶來的特工,並未深想。
“我從沒有低估過張世豪,事實上我對他的研究非常之多,因為我一直認為終有一天,我會和他對弈。”
張安平用一句話進行了鋪墊後,話鋒一轉:
“所以,當我認為我看清了機關長的布局後,我不禁在想一件事:
這是不是障眼法?
是不是機關長故意露出的破綻?
而終極的目的,就是要讓張世豪以為他的殺招就是如此。”
張安平的話說到這裡便戛然而止了。
他沒有道出“地獄病毒”,因為這是關東軍方麵的機密,以石浩的身份,無論如何都不應該了解。
但這番話卻給了岸田更想象的空間。
他知道大川鳩下是伊藤故意準備的預警器,而且也通過軍統秘密調查大川鳩下、伊藤確定了張世豪的出現。
但他因為大川鳩下的身份,想到了石井部隊那些恐怖的“兵器”。
可張安平的這番話又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伊藤還有更大的殺招!
比他所知的那些病菌更恐怖的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