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在很早的時候就說過一句話:
切勿交淺言深!
普通人交往都是如此,莊維宏跟張安平沒有任何的交情,也沒有人帶話的情況下,他突兀的要“交個底”,張安平的第一反應這是要給自己挖坑。
但不管他是不是要給自己挖坑,反正張安平已經將接下來的“天坑”給準備好了,若是莊維宏懷著好意還好些,到時候張安平不會給他難堪,可若是他沒安好心,那這個“天坑”,莊維宏怕是得自己填進去。
回到鎮內後,張安平和忠救軍軍官帶著調查組來到了早已包場的酒樓,對調查組進行了“簡單”的招待。
所謂的簡單、寒酸當然是張安平的自謙,雖然鎮子內的酒樓確實寒酸,但做菜的師傅卻是忠救軍派人在長興縣秘密請來的,雖然跟重慶的大廚相比不值得一提,但無疑是忠救軍能力範圍內能提供的最高規格的廚師了。
按照慣例,這一番苦心自然不能讓調查組毫不知情,因此在閒談中便展現了背後的苦心。
接下來便是為調查組準備的下榻之地,大城市的飯店住房自然是沒有的,但卻為他們專門騰出來了一處富商大院下榻。
能不能取悅調查組是一回事,但態度擺的很明白:
我按照慣例在小心翼翼的伺候你們這些欽差。
隨著莊侍從的一句世豪老弟費心了,首日的接待算是正式結束,張安平帶著忠救軍一眾軍官紛紛告辭,讓結束了被接風的“欽差”們可以洗塵。
富商大院。
隨著忠救軍軍官們的離開,剛才還喧囂的大院內陷入了寂靜之中,唐宗將安排在大院裡伺候他們的下人暫時先打發後,跟其他侍從來到了一間屋子內,開始了調查前的會議。
開會前,唐宗先來了一句:“我看過了,這些下人沒問題。”
莊維宏點頭,示意可以開會了,開場白之後,他率先道:
“進鎮的路上我試探的問過張世豪,對於被滲透這件事,他矢口否認。”
說罷,莊維宏隱蔽的看了眼唐宗,觀察著唐宗的反應。
這個情報是唐宗提供的——離開三戰區往煤山鎮過來的時候,唐宗跟人接頭了,隨後便將這件事告知了調查組眾人,對情報的來源唐宗也沒有隱瞞,坦言說這是中統提供的。
唐宗沒有吱聲,但另一名侍從道:
“矢口否認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忠救軍算起來是張世豪一手拉扯起來的,他不想因此清洗嘛,咱們現在要確定的就是張世豪更改之前的部屬到底是不是因為忠救軍高層親共所致!”
說罷,他看了眼唐宗,見唐宗還沒有反應,便接著道:
“要我說咱們查起來也很容易,跟中統的這名特工見一見,確定走露消息的忠救軍高層,隻要掌握了直接證據,有些事張世豪想瞞也瞞不住!”
唐宗這時候終於開口:
“這事不好辦,這裡畢竟是忠救軍的地盤,張世豪想隱瞞消息,不要太容易了。”
另一名侍從反駁:“不好辦總不能不辦吧?我們下來是為了什麼?”
唐宗直接將問題甩給調查組的負責人莊維宏:
“莊組長,您看呢?”
莊維宏便道:“秘密見一見這個中統特工,怎麼樣?”
“見沒問題,不過……”唐宗猶豫了一下,還是道:
“在張世豪的眼皮子底下,我怕很難瞞過他的眼睛。”
另一名年輕的侍從毫不猶豫道:“瞞不過就瞞不過,我倒是要看看他張世豪敢不敢殺人滅口!”
莊維宏點點頭:“說的對——唐組長,這件事就麻煩你了,要是方便的話,你看能不能把人帶到咱們這裡來。”
“帶過來不是不行,但我怕他不好回去啊,中統和軍統之間的關係……”
麵對唐宗意猶未儘的言語,年輕侍從直接道:“那我們就把人帶回去,隻要這個人出現在了咱們這裡,他張世豪總得給個說法,對不對?”
侍從們達成了統一,唐宗心中雖喜,但麵上還是極其的慎重。
接下來莊維宏道:
“希言,你跟瑞卿等傍晚了就去機要室轉轉,查一查相關的訊息,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是。”
“其他人,傍晚就跟我去忠救軍指揮部。”
會開到這一步基本算是敲定了當前的調查方向,莊維宏再無其他交代,便結束了會議。
散會後,唐宗來到了自己的屋子,疲憊的躺到了炕上以後,閉目思索起來。
他喜好琢磨人,從侍從長稍冷淡的態度中,就敏銳感受到了侍從長對他的不滿。
侍從長的不滿讓唐宗後悔不已,他雖然對有些人來說稱得上位高權重,但畢竟沒有自己的勢力,所謂的位高權重,全都是因為他是侍從室的情報組組長,所有的權力來源於侍從長。
惹侍從長不滿,對他如空中閣樓一樣的權力影響太大了。
可是,開弓又怎麼能有回頭箭?
就在唐宗思索該怎麼硬著頭皮將這條路走下去的時候,他莫名其妙的進入了調查組。
雖說到現在他其實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塞入這個調查組,但這無疑讓唐宗看到了新的破局之法。
隻要坐實了張安平無能,就能跟之前“反張聯盟”營造的“事實”對上,哪怕有出入關係也不大。
原以為這番操作會非常的費心,沒想到中統在關鍵時候遞來的刀子!
忠救軍的泄密,不是發現了內奸泄密,而是多達七名忠救軍的高層通共所致!
其中就包括忠救軍的總指揮徐百川。
從中統獲取了這份情報以後,唐宗好懸仰天長嘯,真的是瞌睡送來了枕頭啊,將這件事坐實,張安平無能的事實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去營造!
而且這件事坐實,通過對忠救軍的清洗,甚至能剝奪張安平對忠救軍的實際控製——這將狠狠的打擊到張安平的勢力。
現在,調查組受自己的影響,已經從這個方向展開了調查,隻要真相逐漸浮出水麵,接下來的事,八成是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唯一的問題是莊維宏的態度。】
唐宗的腦海中浮現莊維宏的樣子,心說:
【他這個人的心思同樣深沉,不知道會不會出幺蛾子……】
……
忠救軍總指揮部。
徐百川找上了張安平,開門見山道: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今天接待調查組的時候,徐百川就發現調查組在言談中就隱晦的提到了“通共”。
當然,調查組說的是忠救軍內部對親共份子的處置,但徐百川不蠢,立刻就意識到了調查組極有可能掌握了那天的泄密之事。
雖說這件事一直被封鎖著,可徐百川不敢保證有沒有人將這件事捅出去,現在看來這件事毫無疑問,是已經被捅出去了。
他一直認為張安平是想方設法的將這件事“內部消化”了,可現在來的是侍從室的調查組啊,他不認為張安平還有能力將這件事“消化”。
因此再三思考後,他決定找張安平攤牌。
“我說過了,這件事你無需多心。”
“安平!”徐百川摁住了張安平的肩膀:“這件事已經上天了,藏不了了,把我交出去吧。”
徐百川的心思很簡單:一人做事一人當!
雖然譚忠恕他們也乾了出格的事,但說穿了,終究是自己帶的頭,而他也是忠救軍的總指揮,體格也合適,扛這件事,扛得住。
張安平搖搖頭:“老徐,你太天真了。”
徐百川怒視之,你這什麼話?
“現在,不是你扛不扛得住的問題了,而是有人磨刀霍霍的將刀尖對準了我,你哪怕是背了這個雷,你覺得那些人能收手嗎?”
徐百川默然。
他沒想過牽連自己的好兄弟,雖然不滿張安平改變立場刀刃對內,可他從始至終沒有想過坑好兄弟,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想見到悲劇的發生。
結果很不錯,根據現在掌握的情報,新四軍雖然全殲了韓部萬餘人,但絕大多數是俘虜,總的來說,抗日的力量沒怎麼消耗。
可誰能想到還有這樣的後續?
那邊做到了仁至義儘,可自己這邊,卻迎來了致命的冷槍!
徐百川莫名的心累、心塞。
就不能好好的一致對外嗎?
看徐百川一副灰心喪氣的樣子,張安平心裡微喜,隨後笑著說:“放心吧,這個世界上,想坑我的人多的去了,但能坑到我的人,怕是還沒有出生。”
說到這,張安平表現的頗有些傲然,徐百川見狀,忍不住問:
“你到底是怎麼算計的?”
張安平搖搖頭:
“說出來就不靈了。”
徐百川無語的看著張安平,很想來一句:靠,又賣關子!
“真的沒問題?”
“放心吧,沒問題!”
張安平笑著保證。
但向來對張安平保證無比堅信的徐百川,這一次卻沒有充足的信心,他低聲問道:
“你打算怎麼補上那個致命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