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演在上海海軍基地處的海陸大戰,對張安平來說意味著他的布局基本完成了。
山本之死的鍋,甩到了日本陸軍的身上,這口鍋日本陸軍再也甩不掉了。
完美落幕!
所以,他得走人了。
在離開上海前往三戰區的途中,張安平向在上海一頭霧水的待了許久的戴善武講述起了這一次布局的經過。
在他的講述中,岡本平次的身份自然是日本人,除此之外,並無其他魔改。
花了足足一天的時間講述了整場布局後,聆聽者之一的戴善武的眼睛裡一種光:
清徹而愚蠢。
他沒想到自己在上海待的這段時間中,不為人知的戰場上,竟然爆發了這麼多的交鋒——比起他在浙江國統區作威作福、收編各種匪幫勢力,上海的這種暗戰,著實是讓人眼花繚亂、向往不已。
麵對戴善武的表情,張安平笑問:“心動了?”
戴善武老老實實的點頭:“表哥,我想一直跟著你,學你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
他就是一個二世祖,以前跟父親關係不咋滴,賭氣的情況下被丟在了江山縣,隨著全麵抗戰的爆發,守土人人有責的情況下,他開始了軍統生涯——但從頭到尾,就是被手下人架著“玩”。
嗯,罵名我背、好處你們拿的蠢貨說的就是他。
父親是軍統掌權人,表哥是軍統最強王牌,老家的一堆叔叔伯伯全都是軍統的中高層——然後,他就在江山區域內,被收服的手下架著當槍,討好處都討到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張安平跟前了。
被捕就“變節”、一頓毒打後認清現實、又親曆了“神話”後,中二的熱血開始沸騰,忘記了之前張安平的話。
麵對這猶如後世大學生的眼神,張安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老家的竹子,你記得嗎?”
戴善武有些懵,不知道張安平為什麼要問這個。
“有些竹子,一天就能長一米多,很厲害吧?”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在它們沒有開始快速生長之前,它們的根係就在土裡不斷的擴散,當你看到它一天長了一米多的時候,卻不知道在地下,它已經悄然的發展了很多很多時候了。”
張安平又道:
“這一次你看到的是日本人被我耍的團團轉,甚至連一個大將的死,都能輕而易舉的扣在日本人自己的身上——是不是很厲害?”
戴善武不傻,自然不會說很厲害,而是“聰明”道:“你意思是說能做出這個,是因為你在看不見的地方做了很多很多的工作?”
“特高課內迷惑兩個被捕的特務服毒、海軍基地內毒殺一名被軟禁的大佐,如果沒有在數年之前就開始發展內應,你覺得事到臨頭需要布局的話,能做到嗎?”
麵對這句反問,戴善武隻能搖頭。
日本人又不是傻子,事到臨頭而布局,怕是沒有那麼容易達成啊!
“這就跟你看到的突然間一天生長了一米的竹子一樣,真正的功夫,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對了,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他叫劉默軒……”
張安平緩慢的講起了自己這個學生的故事。
戴善武看到的是他張安平大殺四方的摧枯拉朽,但真正的情報戰場,像劉默軒這樣的人才是大多數。
帶著一個任務去潛伏,多年的枯燥等待,就為了在那一刹那的綻放。
戴善武饒是做過很多的荒唐事,但劉默軒的故事聽完後,一股難過的情緒還是不由自主的在身體內漫延。
可張安平給他的衝擊卻太大了,麵對張安平再三給出的勸阻,他依然堅定自己的決心:
“表哥,這一趟上海之行,我受益良多,過去的我荒廢了時間,也被人利用而茫然不知,可我,還是想像你一樣。”
張安平再一次拍了拍戴善武的肩膀:
“很好,做這一行就得有堅定的意誌,而不是彆人說什麼你就覺得是什麼,自己的主見才是最重要的!”
戴善武驚喜的看著張安平:“表哥,你同意了?”
張安平看著這個表弟,笑問:“你覺得我為什麼帶你來上海?”
戴善武恍然,滿臉的驚喜,有種想要脫口而出的衝動,張安平捏著他的肩膀:
“學會憋著。”
戴善武連連點頭。
“既然你決定要跟我,那醜話咱們說在前頭!”
“區座,您說!”
戴善武雙腿並攏,做嚴肅狀。
一旁一直聽著的鄭翊暗暗翻白眼,心說江山狼啊江山狼,你是真不怕坑死你表哥啊!
張安平笑著道:“你知道為什麼淞滬會戰以後,不管是日軍還是我們這邊,都嚴令在戰場上士兵不得向長官敬禮嗎?”
戴善武繼續用大學生的眼神表示了不解。
“因為有個人,讓狙擊手在軍隊中大規模的出現了,而大量的狙擊手的出現,導致軍官們再也不敢在戰場上擺架子了。”
戴善武用了幾秒鐘才明白了這一個冷笑話,也明白了張安平暗藏的意思,頗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保證說不會再犯這種錯了。
張安平也沒計較,繼續說起了“正事”。
“在我的手下,犯錯了,你不要指望我會優待你——有這個準備嗎?”
“有!”
“那好,回頭你就回重慶。”
戴善武張大嘴巴:“啊?”
張安平挑眉反問:“不願意?!”
“沒有,沒有——我願意。”
“回重慶以後,你就去找一個叫邊季可的人,接下來你的任務就是像竹子一樣,在地底下不斷的發展根係,直到有一天時機成熟,像竹子一樣,以一天一米多的生長速度去收獲。”
戴善武似懂非懂的點頭,因為他不明白為什麼是去重慶,而不是在三戰區或者在敵後。
對此,張安平也給出了解釋:
“日本人,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你現在就是去紮根地下不斷的發展,也來不及了,等你到收獲的時候,也沒多少機會了——既然這樣,你還不如為未來做準備。”
“未來?”
戴善武不解,張安平笑而不語,在戴善武哀求了一陣後,賣關子的道:
“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領悟!”
……
張安平口中的未來,當然是他一直說的“剿共”。
而讓戴善武站在台前,也是他另有考慮的緣故。
延安的諜網被悉數破獲,這讓張安平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其實真正“毀掉”的是軍統多年來針對組織的布局和滲透。
老戴最近是忙於跟美國人的合作,是抽不出精力來布置,而張安平的失敗也必然讓老戴吸取教訓,重新的滲透必然比過去更謹慎、隱蔽。
甚至即便是讓張安平接受,也不會再乾出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事。
而這偏偏是張安平不能接受的。
那麼,如何才能避免老戴這麼乾呢?
戴善武就是這個關鍵!
假如讓戴善武去負責這件事,並輔以多名老將輔佐,到時候老戴會怎麼做?
繼續將雞蛋放在多個籃子裡?
人,都是有私心的!
老戴知道自己的兒子接不了軍統,在群虎環伺的情況下,他兒子江山狼就是一堆肥肉!
可是,有外甥無私的幫助,兒子縱然接不了軍統這個盤子,那居於高位絕對是沒有問題的——這種情況下,他會不幫自己的兒子?
在張安平安排邊季可、呂宗方、明樓這些老將輔助戴善武這根竹子去紮根地下的情況下,老戴會怎麼做?
到時候,雞蛋可都得全放在一個籃子裡!
三年!
這一筐雞蛋,扛三年起碼是沒有問題的。
至於三年以後該怎麼做,那就是下一卷的事了,對吧?
……
一行人風雨無阻的從上海撤向了三戰區,回到了鉛山縣以後,張安平便安排戴善武馬不停蹄的飛往了重慶。
此行,戴善武將作為三戰區軍統的代表,向軍統局本部“述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