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大熱天,您快歇歇!”
“這工地上全是灰,您擦擦!”
“有學生在這盯著,出不了差錯!”
陳德文被迎回涼棚,胡東馬上搶過陳家下人手裡的毛巾,親手奉上去,笑著開口。
“不親眼看看,本官總是不放心!”陳德文擦下滿是灰塵的臉,笑道,“民生無小事!”
“您真是愛民如子,應天府的百姓遇上您,真是有福氣!”胡東笑道,“您嘗嘗這涼茶,學生是按照粵地的方子,找人熬的,光是中草藥就放了八種。”
陳德文喝了一口,緩緩點頭,“還是差點,你這涼茶呀,太涼了!”
“您這麼一說,學生糊塗了,涼茶可不就是涼的嗎?”胡東請教。
“謬論也!”陳德文看著熱火朝天的工地,笑道,“所謂涼茶,入口是溫的。帶著絲絲甜味,入肚之後不傷脾胃,喝的不是涼,而是去伏驅暑,讓人從心裡感到涼爽!”
說道此處,看著手中冰鎮過的涼茶,繼續笑道,“你這是....暴殄天物!”
胡東恍然大悟,“原來小小一碗茶,也有這麼多學問,學生受教了!”說著,又笑道,“一碗茶包羅萬象,儼然是世間學問。說實話,學生見過的大人多了,但沒幾人能如大人這般讓人如沐春風!”
陳德文自得的笑笑,其隨即又道,“你可知,剛才來的是誰?”
“莫非是哪位貴人?”胡東笑著開口,“學生眼拙,看不出來!”
陳德文揮手,邊上人退下,低聲說道,“皇太孫殿下!”
“啊!”胡東倒吸一口冷氣,“千歲都親自來了?他.........他老人家說什麼沒有?”
麵上雖然如此,他心中卻是嚇得要死。幸虧還沒開始弄虛作假,否則今日就要鬨出禍事來。
隨即心中又道,“這幾日要趕緊把房子建起來,不然萬一哪天殿下再來,可就出事了。外邊建好了,他總不能把房子推倒查看!”
陳德文更自得的開口,“殿下表示嘉許之意,說本官的差事辦得還算不錯!”
胡東急忙道,“大人的辛苦,學生和眾百姓都看在眼裡。千歲說不錯,可學生和百姓卻要說大人,勞苦功高!”
“誇大了,誇大了!”陳德文笑道。
胡東眼珠轉轉,“大人,學生以為,既然千歲有嘉許之意,咱們何不更上一層樓。學生還是覺得工期慢了,不如兩班倒日夜施工,總要在千歲大喜時候,添喜不是?”
陳德文沉思一下,“話是這麼說,可是工期太趕...........”
“你放心,全交給學生來辦,工期再怎麼趕,也不會放鬆質量。”胡東說道,“學生,務必建得又快又好,穩穩當當!”
“嗯,有心了!”陳德文點點頭,又笑道,“說起來,你和殿下還算是親戚!”
“學生不敢!”胡東垂手,正色說道,“學生和承恩侯有親不假,可不敢跟千歲攀親。學生雖然讀書不多,但也知道好歹,知道尊卑!”
陳德文讚許道,“難得你也是個知進退的人,本官選你,沒有選錯!”
世人唯恐不能扯虎皮做大旗,而這個胡東,事事謙恭小心,正合了陳德文的心意。
“大人,看您這麼勞累,學生給您物色了一些東西!”
話音落下,陳德文頓時臉色大變,怒道,“你說什麼?糊塗,難道你不知大明的國法嗎?本官是看你人還老實,辦事可靠才選你,你以為本官是貪圖你的醃臢之物嗎?”
胡東趕緊行禮,委屈道,“大人您兩袖清風,學生如何不知。可您對學生有提拔重用之恩,學生如何不報?再說,學生知您高風亮節,怎麼會給您醃臢之物!”
說著,對遠處擺手,一人捧著一個匣子過來。
“大人,學生家中原也是書香門第,可學生學業一事無成,愧對祖宗。這裡,是學生祖輩傳下來的孤本,王文公集。所謂寶劍贈烈士,這樣的孤本,正好送於大人這樣的名士!”
王文公,王安石)
“孤本?”陳德文一驚,打開一看,匣子中一本古色古香之書靜靜放著,信手翻開,書頁上還刻著大宋時的印記,“竟然真的是宋刻,王文公文集!”
“王文公一代名臣,宋刻之書獻於大人,乃是天造地設之合呀!”胡東又道。
宋刻太過珍稀,陳德文愛不釋手的翻看著,臉上滿是糾結。
良久之後,歎道,“罷了,隻要不是黃白之物,不違朝廷法度,本官就收了。”
“大人!”胡東動容道,“您不但愛民如子,還兩袖清風,翌日必定是大明棟梁之臣!學生,能遇到大人,能在大人手下,出微薄之力,學生之幸!”
陳德文歎息一聲,再次看著工地忙碌的百姓,“讀聖賢書為何事?為聖繼絕學。做官為何事,為造福百姓!本官一生,不求名利,隻求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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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再問一遍,你們,搬是不搬?”
運河邊一處房間內,幾個麵目猙獰的青皮,腰間鼓鼓囊囊一看就是藏了凶器。一臉不善的看著屋內幾個百姓,目光猶如要殺人一般。
曆來都是良不惡鬥,老實巴交的百姓們,看著麵前不懷好意的潑皮們,心中難免有些畏懼,但涉及到自家的財產,還是咬緊牙關不肯退讓。
“搬去哪裡?我們祖祖輩輩都住在這,為何要把我們遷移到那邊。”
“這房子,是我祖輩開始三代人修建的,憑什麼你們一句話,我們就要讓出來!”
“我們在外城都是做小買賣的,家業都在此,我們為什麼去那邊!”
百姓們紛紛開口,所謂故土難離,他們幾代人都住在這,生於廝長於廝,自然是不願意離去。再說,這地方靠近運河,對他們這些做小買賣而言的人來說,是天時地利。搬走之後,他們失去的不但是家,還有賴以維生的生意。
“給臉不要臉!”
一聲大喝,百姓們更顯畏懼。
破皮之中,黃三站了出來。他臉上一道刀疤,敞開的胸膛上更是紋著凶悍的虎頭,最瘮人的是兩隻眼睛。
他兩隻眼睛好像不在一條線上,當你以為他看你的時候,其實他在看彆人。反過來,當你以為他在看彆人的時候,其實他在盯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