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唰的一下收攏扇子,繼續說道,“國朝科舉取士,無非就是那幾本聖人學說。而與前朝各門學派的注解不同,我朝獨尊朱子!”
說到此處,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著道,“隻要把朱子的注釋都背下來,科舉的時候格式不要錯了,自己工整一些沒道理不中的!”
“要知道國朝如今缺官呀!今年秋試的時候,禮部尚書親口說的,隻要差不離的,都給取了吧,不然天下當官的太缺了,許多地方連縣令都補不上!”
“試題簡單,國朝為國選材心切,選材放寬,若是這樣都沒取上,你呀........”
他說的倒是事情,這件事朱允熥也心中隱憂。
雖說科舉注定要被時代淘汰,但絕對不是這個時代。如今這時代的讀書人,依舊是治理天下的不二人選。
這幾年來,老爺子早年殺官過多的缺點暴露出來。
官員之中竟然有些青黃不接的趨勢,而且是基礎的地方官員極度缺乏。
此刻楊士奇的表情越發的尷尬,訕訕低頭。
“一時的不中,也算不得什麼。楊先生少年遊離四方,正映了聖人那句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朱允熥開口圓場,笑道,“人年輕時受些挫折,也不算什麼壞事!”說著,又對解縉道,“再說,你以為誰都像你,少年進士,春風得意?”
話音落下,楊士奇對朱允熥的感激無以複加。
解縉不經意的幾句話,讓他如墜冰窟。因為是當著皇太孫的麵說的,若殿下真的記在心裡,先入為主,以後他楊士奇哪怕成了狀元,也未必有大好的前途。
但此刻皇太孫不但出言安慰,還幫著自己說話。楊士奇心中,真真是心潮澎湃。
其實若論朱允熥對楊士奇的觀感,好奇之餘也就是一般。
曆史上楊士奇入仕稍晚,是一位叫王叔英的儒學大家在建文年間,推舉他入京編纂太祖實錄。
而後朱棣靖難成功,入京為帝,楊士奇官運亨通,從翰林編修青雲直上,成為輔國重臣。
而哪位推舉他的儒學家王叔英,卻在永樂登基時身藏絕命詩,自儘於道觀之中。妻子獄中自殺,兩個女人投井自儘,也堪稱一家忠烈。而且,他一生的著作還有學說,全部遺失。隻有清代的四庫全書中,能看到些許殘筆。
細細說來,其實這事和楊士奇也沒有什麼關係,每個人的選擇不同,更不能用同一種道德標準來要求所有人。
“還有,你這人,真是口出狂言!”朱允熥繼續對解縉笑道,“什麼試題簡單,選材放寬,簡直一派胡言!”說著,笑道,“若你頂頭上司,中書舍人他們聽到你這番言論,拔你的皮!”
解縉一笑,不以為意。
豈止,邊上的景清忽然開口道,“方才解學士說試題簡單,選材放寬,倒也不假!”
朱允熥好奇的目光看過去,隻間景清繼續說道,“皇上禦定的科舉八股,在我看來,其實是釘死了讀書人!”
“聖人的學問,應是百花齊放,為何偏我朝獨尊程朱理學?”
“晚生看來,程朱理學多空談綱常倫理,區域偏執,有些不切實際。”
“這種觀念之下的讀書人,多假大空,而務實少!”
“我朝獨尊程朱理學,用以取士,長此以往,天下讀書人都是滿口仁義道德,那...........”
“說句不好聽的話,喊倫理綱常人仁義道德就能做官,那人人必然都裝得好似聖人一般。可誰來實乾,做事實呢!”
“賢弟住嘴!”景清開口滔滔不絕,鐵鉉大驚失色。
而解縉卻鼓掌叫好,大有相逢恨晚之意。
“這景清,真是大膽!”朱允熥心中暗道。
國朝科舉八股取士,還有獨尊程朱理學,都是老爺子力排眾議定下來的,彆人都不敢說,他卻敢說,還是在這種場合。
當下,想看片刻,朱允熥開口笑道,“莫非,因為不讚同朝廷的取士之道,所以你兩次鄉試中舉之後,都不願進京殿試?”
景清微微一笑,“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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