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一條大路,不過就不知道名字了,比金陽道這種連接國都的官馬大道要低一級,但也寬敞。
宋遊全然不急,一路走走停停,還停下來問了幾回路,終於找到這間廟子。
說是離大路不遠,其實是在大路旁邊的山腰上,可以遠遠看得見,但走過去怕也要二裡地——宋遊開始想著王善公說它離大路不遠,便一直沿著大路走,不知不覺就走過了,還是問路後折回來的。
到的時候已是下午。
宋遊隔著一百來米,把行囊掛在樹枝上,便沿著小路往破廟走去,好似全無畏懼之心。
剛一靠近,便聞到了香燭味。
確實是有香火的。
仔細一聞還能聞得出來,應當是當地的自製香,味道偏向於驅蚊的草藥,清新提神。
這間破廟和昨晚那間差不多大,形製仿照正規寺廟的宮殿,隻是略小一些。而且隻有一間獨廟。一般鄉村自建寺廟多是這種規製,平常也沒有僧人道人住持。
不過它比昨晚那間破舊許多。
宋遊停在門口,細細打量。
依然是有門無窗,但這間廟子連門都沒了,現在擋在門口的是一個竹編的籬笆。牆壁原先刷了紅漆,現在不僅多有脫落之處,還有許多裂縫及傷痕,不乏刀削斧砍、雷劈火燒的痕跡,有的甚至洞穿了牆壁。
宋遊目光順著這些痕跡移動,仿佛在腦海中勾勒出了當時的打鬥現象。
收回目光,走向門口。
籬笆隻輕掩著,隨手就拿開了。
宋遊踏進廟中,深吸了口氣,並沒有聞到讓人不適的味道,隻有自製香的草藥味道。
再抬頭看向神台——
原先的神像早已沒了,倒還有神像立過的痕跡,而如今這裡放的是一尊泥捏的貓的塑像,相比起原先至少與人等高的神像,它顯得格外的小,就是正常貓的大小。
前麵一塊泥方,被香燭插得千瘡百孔,大多都已燃儘了,隻有三炷香還在燒著,也燒到了後半截。
果然是自製土香。
就是那種用紅紙裹著,裡麵是草藥粉末和一根竹簽的那種,很耐燃,香味也很好聞。
另外居然還擺著有貢品。
有煮熟的肉和一指多寬的生魚。
宋遊站在廟子中間,左右扭頭,將整個廟子都打量了一圈,又上前到神台前,撚起一根毛發,放到眼前仔仔細細的看了半晌,這才扔掉它,轉而找了個地方坐下。
這位好像沒在廟子裡。
因公外出了?
而他目前仍不能判斷到底是什麼情況。
也許是當地成了精的動物,貪慕人間香火,見這裡有座廟子,便不知輕重的將之據為己有。
香火對於山精鬼怪有致命的吸引力。
也許是當地人自發而為,又恰好有山上的野貓將這裡當成了窩巢。
這個年代確實有些地方會把貓當神供起來,以期盼它們能把老鼠捉乾淨,為家裡多留一些糧食。
也可能當年那妖怪真的複生了。
等了大概一個小時,眼見得太陽越來越斜,金色的光芒由門口照進來,一點一點往裡麵蔓延,將將要把光打在盤膝而坐的宋遊腳下時,外麵終於有了動靜。
宋遊不慌不忙的起身看去。
一隻貓沿著小路在陽光下緩步走來,小路上亂生的雜草不比它矮,時常被它擠開,遇到土溝,它的身體則好似沒有重量一樣,輕輕一躍,便優美的跨了過來。
早就知曉廟子裡有人,但它也不警惕,仍舊大搖大擺走過來,直到走到門口,一隻爪子扒上了門檻,抬眼望見裡邊的是一名身著道袍的人,它的眼睛陡然凝了一下,才逐漸有了警惕之意。
左看,右看。
沉吟,思索。
扒上門檻的爪子收回去又放回來,終於還是決定走了進來。
見它輕巧的翻過門檻,抬頭與宋遊對視,那雙眼睛好似琥珀一樣,怕是不用手段也能迷人心神:
“道士?”
精怪聲帶結構和人類不同,沒有化成人形的情況下,即使口吐人言,也無法從中辨彆男女,最多能從聲音中聽得出原本的種族,再最多能聽出年紀。
這貓說話聲音清細,並不沙啞。
“足下怎麼稱呼?”
宋遊客氣的對它行了一禮。
“我乃三花娘娘。”
“在下姓宋,三花娘娘,有禮了。”
“你來我的廟子裡做什麼?”
“昨日夜宿村廟,受當地神靈所托,前來看看這廟裡的香火。”宋遊站得直直的,卻得低著頭,“敢問三花娘娘在此聚吸香火可有人類朝廷敕封?”
“那是什麼?”
“就是……”
宋遊與它對視,卻停頓了下。
這隻小貓妖道行低微,多半成精不久,且看它眼裡透著清澈的愚蠢,怕是得好好組織一下語言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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