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外頭一名江湖人,男裝打扮,步巾裹臉,身材與正常一般高,左手提著一柄樣式簡單的長刀,手腕繞著韁繩,牽著一匹黃色西南馬,右手則拿著一個裝信的竹筒,滿身疲憊風塵。
她看了一眼屋中,著重瞄了眼宋遊,隨即便立馬看向陳漢:
“你就是陳漢?”
“正是!”
“受你老父所托,給你帶信來。”
說著她把竹筒遞給陳漢,說話間有著江湖人的乾脆灑脫,頓了一下:“不過好像已經有人趕在我的前麵了。”
她看向宋遊,宋遊也看向她。
宋遊向她點頭致意。
她則小聲笑了一聲。
千裡之遠,山水重重,又賊匪橫行,前路難料,這條送信路不是常人可以到得了的。本事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信義。
陳漢自是感激不已,連聲道謝,立馬又將他們一並請進去。
紅黃兩匹馬便並排站在院子裡。
三人則在堂屋中落座。
陳漢再看一遍信,又哭一場。
三花貓跳上桌案,湊近看著他哭。
女子則取下了裹麵的步巾,裡頭是張有些圓的臉,縱使滿麵風塵,嘴唇也乾裂了,還是難掩五官秀氣和幼感。用這張臉行走江湖,恐怕隻有剛砍完人提著帶血的刀時才有幾分威懾力。
然而她一轉身,便對宋遊拱手:
“江湖中人,先報名號,我本姓吳,取名所為二字,逸州西山派弟子,先生如何稱呼?”
聲音卻比長相粗糙許多。
“姓宋名遊,字夢來,逸州靈泉縣一山人。”
“名字不錯。”
“足下姓名亦多有道韻。”
“倒確實是青成山的一位道長取的。但我覺得不好聽,怕是那道士隨口說的。”
“此名合適男子。”
“江湖女子,多取男名。”
“原來如此。”
宋遊隻覺得自己又長了一點知識。
“你走的哪?居然比我先到。”
“走了段水路。”
宋遊這時才隱約分辨出,當時從茶攤出來,走出沒幾步,回身看去時,那賣茶的老丈又在問一群江湖人去哪,那群江湖人中就有她。
好在沒過多久,記憶未曾褪色。
說未曾褪色也是不對的。
若非這女子拿了信來,此時又與他交談,而隻是路旁偶然遇到,定是與記憶關聯不起來的。
於是他又補了一句:
“又見麵了。”
“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麵了。”
“哦?”
“之前逸都廟會,我好像就見過你一次。”江湖女子把劍放在桌上,語氣一點也不扭捏,“當時看你一身道袍,長得也嫩,還挺顯眼,後來轉了一圈回來又見伱去找那變戲法的漢子,嘿嘿,我們還在猜呢,多半是被那漢子偷了錢吧?”
“有緣。”
“有緣有緣……”
女子反複念叨一遍,卻是繼續盯著宋遊,目光急切:
“可是被偷了錢?”
“足下和同行人打了賭?”
“哈哈倒是沒有。”
來自女性的爽朗的笑聲,是宋遊在這個時代很少聽見的。
“我隻是好奇心重。”
“足下是個妙人。”
“江湖中人,萍水相逢,明天一彆,天大地大,誰也遇不上誰,我勸你不要扭捏,快快說來。”
“有理。”
宋遊眯起眼睛,連連點頭。
這話也是有妙趣的。
隨即才小聲說:
“是。”
“我就知道!”
女子似乎感到滿意,又問:
“可要回來了?”
“要回來了。”
“那漢子倒是講究。”
“是。”
“不過他好像當晚就被抓了,不會是你去報的官吧。”
“這倒不是。”
“我覺得也是。聽說當晚那夥人剛想跑,結果冬日驚雷,晴空霹靂,把他們打了個半死。多半是嶽王爺爺顯靈,才捉了他們。”
“也許。”
宋遊談興並不算高。
陳氏夫婦很快端了飯菜來。
一整隻大老母雞,用香菇炒的,滿滿一大盆,噴香爽滑,加一盆煎的二麵黃,倉促之下,也都是待客的好菜了。
女子並不拘束,大口吃肉。
宋遊也不說話,邊吃邊喂貓。
桌上漸漸堆了一堆骨頭,實在暢快。
陳漢對明顯江湖人打扮的女子有些畏懼,但人家千裡迢迢送信來,自己又如何能落了禮節,於是也請女子留宿家中。女子一邊吃著肉,也是極其爽快的答應下來,但也知曉他們心中顧慮,說自己明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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