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火光燒掉了一切,露出原本的夜空。
待得火光消散,精致典雅的樓閣也好,五彩漂亮的燈火也罷,或是那些嬌媚又醜陋的女鬼,全都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剩下黑漆漆一片荒山。
即使吳所為視力不錯,剛剛在燈火通明的鬼樓之中,又被火光晃了一下,此時也什麼都看不清楚,倒是聽見身邊有或驚疑的或恐懼的喊聲,令她握劍瞬間轉身,隻是這些聲音都是尋常男聲,她才沒有立馬攻擊。
“放輕鬆。”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吳女俠鬆了口氣。
等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借著如勾的月亮,星光萬點,隱約可見這座荒山,無數的樹樁子,拴在樹樁上的西南馬,站在身後的逸州故人,以及地上已經坐起來滿臉驚恐的幾個男人。
黑夜中看不清楚,不過也能看見白條條的,想來沒有穿衣服。
“各位的衣服應當就在旁邊,摸索一下,穿上吧。”宋遊說道。
“你們是誰?”
“這是哪裡?”
“我剛剛不是……”
“不是天還沒亮嗎?”
四道不同的聲音交雜著響起。
聽得出他們中有人已經是這荒野鬼樓的常客了,至少不是第一次來,而有人則並不知情,想來是初次碰見,以前也沒聽說過。
有人聲音還有不少中氣,有人已經很虛弱,還有人哎喲幾聲,想是腰酸背痛。
隨即是一陣摸索著穿衣服的聲音。
等到他們衣服差不多穿完,便隻聽一道火焰炸開的聲音:
“篷……”
夜裡突然多了一道火光。
卻是宋遊不知從哪撿了一截木枝,木枝上自動燃起了火焰,在這荒山之間剛好照亮一小片區域。
幾張臉被火光映著,表情各不相同,人和馬、樹樁的影子都投到地麵上,地麵也不平坦,明暗不定,比剛才樓中燈火白麵紅妝更像鬼影。
“這裡的鬼呢?”
吳所為對宋遊問道。
“已經沒了。”
“這就沒了?”
“小鬼而已。”
“這種事還是你們道士擅長。”吳所為皺起眉頭,“可惜沒有留下信物。”
“術業有專攻,女俠以後若是在外偶遇陰鬼,刀劍難傷,最好離開。非要拚殺,可將鮮血塗在刀刃上,習武之人血氣旺盛,能克陰邪。”
“這個我知道,這不是想著有你嘛,無緣無故的,我乾嘛給自己一刀?”
其餘四人一聽,都明白了。
四人的表情也各不相同。
一人睜大眼睛,後怕不已。
一人慶幸而又有些回味。
一人失望而又如釋重負。
一人責怪他們為何多管閒事。
手中木枝燃起的火焰照得他們五官明暗不定,借著這一小篷火焰,道人淡淡瞄向他們的神情,以窺心中所想。
這世上沒有火果然不行。
“精蟲上腦了吧!”
吳女俠都要氣死了,走過去對著那個責怪他們的人就是兩腳。
宋遊也不製止,依然站在原地:
“山間夜涼,附近村莊也許可以借宿,幾位要是住得近,便回家去吧,要是住得遠,也請去找個地方借宿。”
有人道謝,有人憤恨。
也有人被吳女俠留了下來。
“那鬼被伱一把火燒了個乾淨,什麼都沒有留下來,雖說捉妖除鬼之事常常如此,不過這樣一來,按官府的約定,要等我們揭榜之後,一個月到半年都沒有後續的妖鬼之事出現,我們才拿得到賞錢。”吳女俠說道,“不過這兒有個目擊證人,是被你那一把火給燎醒的,有他作證,可能我們幾天就能拿到賞錢。”
“女俠考慮周到。”
宋遊向他拱手,隨即看向這位衣著尚且淩亂但作書生打扮的人:“在下姓宋名遊,逸州人士,揭了榜來此除鬼,有禮了。”
“在下吳所為!”
“在下姓顧……姓顧名宜,競州人士,多謝兩位救命之恩,慚愧慚愧。”
顧宜隻拍自己的腦袋。
“在下真是昏了頭了,明知此處是荒山,荒山上怎會有彆地州城都沒有的華美樓閣,又怎會有那麼多千嬌百媚的女子,可不知怎的,偏偏當時就是不覺得奇怪,還以為長京繁華,本就如此,真是愧對先賢,愧對所讀的聖賢書……”
“既是妖鬼,便能迷惑人心,哪那麼容易分辨。”
宋遊知曉即使有鬼術魅惑,以那兩隻小鬼的道行,也定然是他們色欲攻心,才會有機可乘,不過要他幫忙作證,也不吝嗇這兩句安慰了。
“足下今後切記,色字頭上一把刀,尤其行於荒野,要多多辨認。”
“知曉知曉……”
“可還能走路?”
“能!能!”
生怕他們把他丟下一樣。
“帶上足下的行囊,便隨我們啟程吧,此時去長京,天亮時差不多剛好能到城門口。”
“好好好!”
宋遊與女俠一同往回走。
書生慌亂的跟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