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洗漱,道人已躺上了床。
貓兒則站在窗邊茶幾上,時而扭頭看一眼窗外夜色,時而回頭看一眼床上的道人。
“三花娘娘早點睡吧。”
“今天那個人就是皇帝嗎?”
“是啊,他就是皇帝。”
躺在床上的道人睜著眼睛看著黑暗,對她說道:“當年三花娘娘要是有他的敕封,就可以一直在金陽道旁當一個貓兒神、不用擔心被捉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跟著我四處漂泊無定了。”
“這樣很好!”
貓兒頓時回頭來說道。
“……”
道人不禁露出了笑。
當年的三花貓可不是這樣想的。
不知不覺,已過去好久了。
“道士。”
“嗯?”
“以後還會有人來找三花娘娘捉耗子嗎?”
“當然會。”道人躺著一動不動,隻有聲音傳來,“而且以後就不會再有人打歪主意了。不過三花娘娘還是該學會如何與人相處才是。不止是以一隻貓的身份與人相處,也是以一隻妖精、以一個人的身份與人相處。”
“三花娘娘會努力。”
“三花娘娘今晚要出去捉耗子嗎?”
“今晚飽著的。”
“那早點睡吧。”
“要吸收月亮精華的。”
“今晚無月。”
“對哦……”
貓兒這才轉身跳回了床上,爬啊爬,在道人腰邊的被子上找了個位置窩下來,挪了挪身子,好窩得舒服一些,便閉上了眼。
道人也早閉上了眼睛。
隔壁傳來些許動靜。
不知這位女俠在長京做什麼,隻知曉她對長京城內城外大大小小的動靜都很清楚,許多事情早晨才發生,晚上回來時她便已經聽說過了。就算那些尋常聽說不到的事情,隻要她去打聽,也很容易能得到結果。
應當是她在長京的工作。
為貴人做的事情。
隻是她來長京,似乎並不隻是想圖個榮華富貴那麼簡單。
“有趣。”
道人靜下心來,入夢而去。
……
房間中點著許多燭火,散發出令人心靜的香氣,方形燈籠上寫的是詩詞,白紗簾帳一重又一重,明亮燈火也變得朦朧,映照出裡頭人影。
兩人在棋盤前對坐。
一人雍容華貴,年紀大約四十來歲,保養不錯,卻也有了皺紋,執的是白棋。
一人一身白衣,貌比天仙,執黑棋。
身後還有一名侍女侍立。
落子聲此起彼伏。
雍容華貴的女子開口說道:“來長京幾年了,倒覺得你越發美貌了。”
“晚江容貌未曾變過,許是來長京久了,與長京人越來越像了。”
“有時我真想請人去找傳言中那些可保青春永駐的丹藥,可惜啊,即使是你這裡的吞金鬼,也不可使我青春再現了。”
“公主所圖甚大,又怎會沾染這些小道。”
“你倒清醒。但伱青春永駐,自不明白,女人為了容顏不老,都能犧牲什麼。”公主搖了搖頭,“可惜我那兩個弟弟就沒你這麼清醒了,為了清除掉我手下的人,竟指使妖怪作亂,也不知是何人所為,受了何人指點……嗬嗬,要當太平年間的人皇,又怎可這般行徑?”
“公主所言甚是。”
“前段時間你我討論的,長京城隍為何突然清醒,勤勉了起來,可有查出緣由?”
“公主恕罪,暫無消息。”
“無妨。”
“城隍怠惰已久,遲早會明悟,此非長久之道。不過他在此時清醒,並插手儲君之爭,即使身為神靈,也是要有些膽量的。”女子捏著一顆棋子盯著棋盤尋找落子之處,同時說道,“若非有人許以利誘,便是有高人督促,天宮這麼多年都沒管過,應該也不會管。”
“所言極是。”
公主的語氣很從容。
晚江姑娘抬眼一瞄,展顏一笑,好似燭光也暗了幾分:“這麼聽來,公主好像有人選了?”
“春末時候,京城天降祥瑞,靈雨澤被萬物,你可還記得?”
“記得。”
“前幾日太尉府之事,可聽說了?”
“聽說了。”
晚江姑娘眯了眯眼睛,想起了那日在長山上的相遇、後來鶴仙樓的一瞥,而傳聞中懲戒太尉衙內的那名修道高人,也是帶了一隻三花貓。
“其中有聯係?”
“我亦不知。”公主取棋落子,也皺起了眉:“不過今天晚上,陛下請了一名道人進宮,與國師、陳子毅將軍單獨在安樂宮飲酒夜談,還特意叮囑宮中妃嬪及太監宮女不要到處亂走,免得擾了宮中清淨,聽人說,那位道人便帶了一隻三花貓。”
“陛下身邊也有公主的眼線啊。”
“那倒沒有。”公主說,“不過皇宮就這麼點大,發生了什麼事,哪裡又瞞得過誰?”
“原來如此。”
“你可知曉長京何時來了這麼一名高人?”
“暫時不知。”
女子回答得十分坦然。
“去查一查。”
“是。”
“幾更了?”
“快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