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既說此地為世外之地,不知你們又是何時來此呢?還是說世世代代皆居於此?”
“聽以前的老人說,是什麼大晏初年的時候來這裡的,那時候這裡隻有房子,沒有人住。”老者一邊牽著青牛,一邊駝著背走路,“說是當年為了躲避什麼打仗還是什麼賦稅,後來我們就在這裡定居下來了。”
聽來他們對打仗與賦稅都很陌生。
“這些年可有外人來?”
“聽說有幾次有外人來。”老者說道,“我記得兩次,有一次我都還小,有幾十個人從外麵進來,現在好像住在娘兒莊那邊。還有一次,是我年輕的時候,也聽說有人從外麵來,這次有一百多個呢,好像住在最南邊。”
“原來如此……”
道人點了點頭。
看來這裡的人也不是憑空畫出來的,而是每一代竇家傳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從外邊放進來的。
“這些外人都是逃難來的,要麼是躲打仗,要麼是躲彆的什麼,不過問他們怎麼進來的,他們也答不上來。我們這裡的人好客,地方也多,就把他們好好招待一番,安置下來。”老者對他說道,“從他們口中,可以聽說很多外頭的事情。”
“外地想來沒有這裡好。”
“可不是嘛,聽說在外頭,自己種出來的糧食還得交給彆人,還要打仗,拿著刀子,要死人的。”老者搖了搖頭,頓了一下,卻又說道,“不過這個地方好是好,但也聽說和外邊很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
宋遊連忙拱手:“還請老丈賜教。”
“這裡一年都一樣,沒有熱天冷天,也全是白天,沒有晚上,說在外麵,每天都會天黑,可是真的?”
“真的。”
“那天黑可就不能出來種地了?”
“一般天黑我們就睡覺。”
“全部人都一起睡?”
“是。”
道人回答得很平靜,好似並不驚訝。
“真的假的?”
“看來這裡不是?”
“我們想睡就睡,想起就起,有些地方要敲鐘打鼓,打鼓就睡,敲鐘就醒,拉上簾子就是了。”老者似乎對宋遊所說十分驚訝,“不過彆的那些從外麵來的人好像也這麼說。”
“那種糧食呢?”
“糧食照樣種,長得很快,隻是隻能種在那邊田裡土裡,種在彆地兒不長,更不能種到那後麵的蘆葦地裡去。”
“為何不能種到蘆葦地裡?”
“那邊的蘆葦有神怪,隻長那樣,不多長也不會變少,不會變青,也不能砍,自然更沒法種東西。”
“原來如此。”
“說來也神啊!”老丈嗬嗬的笑,“有人說咱們這是神仙的園子,還有人說,咱們生活在一張畫裡邊,嘿嘿,你說,哪有什麼神的事?”
“是啊。”
道人笑著點頭附和,隨即又問:“那這裡可以走出去嗎?”
“走不出去,從這邊到那邊九九八十一裡。”老者從左指了指右邊,又從後邊指了指前邊,“後邊最遠就到湖邊,下不去湖裡,前邊最遠最遠就隻能爬到那片山的頂上,翻不過去,聽說有十八裡長。”
“隻能在這裡生活嗎?”
“那也不一定……”
“為何不一定?”
“聽說有時候也有人走過去了,不知是為什麼,隻是走過去就不見了,再也沒有回來。”老者說著搖了搖頭,“也不曉得走到哪去了。”
“難怪湖邊設有圍欄。”
“可不是嘛……”
老者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這位年輕道長。
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說,這位聲稱從外界而來的道長都從容鎮定,好像一點都不覺得驚訝。而自己這個以前曾聽說過外麵世界的人,反倒不免被他口中的外界驚訝到,雙方對比,差彆極大。
老者更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
於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道人差不多對這裡有些了解了。
這裡隻有深秋,沒有四季,隻有白天,沒有黑夜,東西長十八裡,南北八十一裡,不算小,但也算不得廣闊,其中人口遠遠沒達到飽和。
邊緣似有壁壘,走不過去,但也偶爾有人能從中穿過,不知去了哪裡。
一邊聊一邊走,已接近了村落。
放眼看去,隻見房屋整齊,常有美池桑竹,亦常聽雞鳴犬吠。
有人在田地裡耕種,有人挎著籃子出門采菜,有人端著碗吃飯,有人才剛睡醒,每個人都自得其樂,臉上很少見到有憂愁。
老者穿的是農作時的衣裳,看不出什麼,不過到了村子裡,從年輕男女的衣著上便能看出,和外界雖整體相似,卻也有細微的差彆。
就好比外界近些年流行起來的裝扮飾品,這裡就見不到。
道人一邊走一邊看,同時詢問身邊老者,最近是否還有人進來,老者則搖頭說不知曉。
道人本想去尋竇大師,不過此地甚廣,尋人艱難,老者則十分熱情,邀他去自己家裡做客。
道人稍作推辭,也不好推辭太過,便應了下來,隨他去到他的家裡。
老者家中七口人,聽聞道人從外邊來,都十分熱情,設酒殺雞,款待於他,還留他在家中住宿。個個與他閒聊,問及外界之事,每每聽到不同之處都驚訝不已,仿佛難以想象,竟有外界那般世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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