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劍客又換回了最初的那套灰布麻衣,牽著他的黑馬,行走於官道之上,腳下這條路幾乎筆直的通往前方,晨霧尚未散去,看不到儘頭,然而一向往來如風的他如今也難得心靜,牽著馬慢慢走。
道人與劍客,還有一隻三花貓,一紅一黑兩匹馬,是這清早的風景。
“舒某在城中買被袋時,詢問店主,聽說前邊的縣叫蘭墨縣,正有妖鬼作祟,鬨得很凶。”劍客說道,“店主聽說我們要往北方走,一個勁的勸我們繞過蘭墨縣,走彆的路。”
“蘭墨縣……”
“是。”
“可知是什麼妖鬼?”
“聽說是鼠妖。”
話音剛落,旁邊的三花貓便扭過了頭,直直的將劍客盯著。
宋遊也發現了三花貓的目光,笑了笑說:“那我們便去見識一下這位鼠妖。”
“便去見識一下這位鼠妖~”
一縣之地並不算大,宋遊一行人就算再怎麼悠閒,一日時間,也從止江縣走到了蘭墨縣的管轄範圍。
半下午的時候,便已見到了界碑。
慢慢又走到了黃昏。
道路依舊很直,山坡柔緩,幾道身影連同道旁的枯樹,影子都被左邊的夕陽拉得老長。
前邊終於有了人。
“哐哐哐……”
是一個佝僂著的老丈,拉著像是快要散架的板車,沿著官道慢慢走來。
若非有宋遊一行人,這夕陽西下,便隻有他在道上獨自行走。
路上顛簸,板車搖晃,發出一陣聲響。板車上麵載的則是幾個空桶,等走得近了,還能看見桶中殘留的未乾的水,應是拉著水去澆了地回來。
原先用來澆水的瓜瓢也擱在桶裡,隨著板車搖晃,碰撞出叮當的響聲。
宋遊與劍客連忙牽馬讓到路邊,二人都看著這拉車的老者,三花貓也伸長了脖子,盯著老者不眨眼睛。
“老丈。”
宋遊出言叫住了他。
“誒?”
老者停了下來,轉過頭,用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他。
見宋遊穿著一身道袍、麵帶微笑,他又看了看身邊的劍客,劍客則略微側身回避,表示善意,老者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宋遊,這才問道:
“什麼事?”
“不知蘭墨縣還有多遠?”
“你們打哪來?要去哪?”
“在下一行從長京來,要往北邊走,去到邊境。”宋遊老老實實的答道。
“要進城?”
“是。”
“還有幾十裡,今天走不到咯……”
老者聲音粗厚,拖著長長的尾音。
“幾十裡。”
“哎!幾十裡!”
“那附近可有方便借宿的地方?”
“可不能隨便亂住!”老者又打量了他們一眼,出言提醒道,“要是晚上睡在山上路邊,當心被妖怪吃了……”
“露宿荒野便會被妖怪吃掉嗎?”宋遊問道,“難道這邊妖怪竟有這麼多?”
“那誰說得準……”
“原來如此。”
看來也不是就一定會被吃。
“跟著這條路往前邊走,不拐彎,二十裡路,有個廟子,住在廟子裡可以。”
“不知是什麼廟?”
“供雷公和柳仙的。”
“雷公啊……”
宋遊抿了抿嘴,才又問道:“不過這柳仙又是哪位神仙呢?”
“柳仙可厲害著嘞!”
“怎麼說呢?”
“你去了就知曉了,太陽下山了,我也不敢你們說了,伱們要去的話也要快些,要騎馬跑過去才行。”
“那便多謝老丈。”
“……”
老者擺了擺手,拉著板車又走了。
夕陽也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宋遊看著他走遠,這才收回目光,又看了看周邊的土地,繼續往前。
馬蹄聲響起,不疾不徐。
“今年太乾了。”劍客走在他的旁邊,與他並排著走,“禾州地勢平緩,土地雖不算肥沃,但也算是好地了,以往也是我大晏糧倉之一,然而聽說去年禾州就很少下雨,今年要好一些,但也比不上往年。”
“苦了百姓了。”
“天不下雨,誰有辦法?”
“是啊。”
“禾州還算好的了,聽說西北丹州,有些地方一年下來滴雨不下,寸草不生。”
“丹州……”
宋遊長歎了口氣,暗自搖頭。
夕陽越發貼近左邊山頂,天光迅速轉暗,世界從金黃色變成了金紅色,幾道影子幾乎從兩山中間的路上一直被拉到了右邊的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