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遊捏著這張信紙,翻來覆去的看。
早在三天前,蔣大肚神遊逸州,結果剛說完話便被師父趕回來,他就已經隱隱有種感覺,自己可能無法得到回信。
倒也沒有多少分析依據,說不出幾個原因來,隻是無論與人也好,與事也罷,相處的時間長了,自然變得熟悉。有時無需過多的思考,腦子裡邊第一時間閃過的想法便已經是最好的分析結果了。
手中這封信則是確認。
師父應該不僅沒有回信,也叫黑羽道爺也不要回信,不過黑羽道爺與她本是多年老友,聽不聽她的話,聽幾分,心中是自有想法的。
於是還是回了信,隻是回得短。
至於師父為何不給自己回信……
原因皆在這信上了——
宋遊能感覺到生機與死氣。
這封信雖然並沒有沾過自家老道的手,也許也已經放在盒子中三天了,卻還是有著淡淡的死氣。
不仔細查探幾乎感覺不到。
自家老道也應是這幾年衰老得厲害,所以麵對蔣大肚的神魂,才不僅見也不見,連一句話也不願說,便將他趕了回來。
“叫你年輕不愛惜……”
宋遊深深歎了口氣,將紙放在桌上。
三花貓也蹲在桌上,尾巴從身後繞過來環著小腳,往旁邊低頭,看一眼信紙,又很快抬起頭來,歪著頭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你不開心?”
“有一些。”
“師父不理你,傷心了嗎?”
“倒也不是。”
“那是什麼?”
“隻是……”
宋遊低頭與她的目光對視,卻是停頓許久,才說:“隻是有一些遺憾罷了。”
“遺憾?”
三花貓把他盯著。
宋遊便不說話了。
遺憾這個詞太能概括他的心情了——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倒也不是說看不看得開隻是早已經預見了這一天,心裡早就有了準備,便也不至於因為這件事而有多傷感。
隻是卻怎麼想也覺得遺憾。
該有更多的一段時間來相處。
該讓她嘗嘗辣椒的味道,該在飯後再坐在道觀門口與之細談幾個黃昏,細說自己下山後心性的變化。
該陪在身邊才是。
“……”
宋遊沒有說話,隻對著三花娘娘在胸前攤開雙手,三花貓便一下從桌上跳了過來,踩著他的胳膊湊近了盯著他,近得鼻子快杵到他的臉,好像這樣就能夠看清他的想法似的。
宋遊則又拿起了信紙。
是很短的一段話,不過朝夕相處了二十年,實在太熟悉了,即使這麼短的一段話,在他眼中,似乎也能看出老道與老八哥的對話來。
一時眼神閃爍不定,心緒也難免低沉。
“轟隆!”
外頭又響起了雷聲。
雷聲之後,似乎又起了鼓聲。
隨即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踏在泥地與水窪中的聲音與乾燥的路麵截然不同,加之不斷大喝“讓開”的聲音,顯得慌張。
聲音在門外停了下來。
有人跑進院中停在門口:
“宋先生!
“妖魔來了!
“還有洪水!”
這聲音將宋遊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
眼光又閃爍幾下,宋遊還是沒有說什麼,隻默默將信折起來,放回信封,隨即妥善的放進被袋裡,便出門而去。
不得不說,妖魔來得正好!
是要感謝他們一番的!
“請帶路。”
“是!”
一路上了城牆往下一看——
天空一片駁雜,雷雨交加,城下不知何時已經蓄起了水。
黃紅色的渾濁的水,一看就是暴雨時節漲起來的,剛到城腳下,卻在迅速上漲。遠方無風起浪,水流一下一下的拍在城腳上,水花成沫。
若是眺望遠處則會發現,這水廣袤無邊,往常的草原似乎不見了整片草原都是這般渾濁的顏色,乍一看還以為這座城建在海邊,或者建在一個肉眼難以看到邊界的大湖邊上。
城牆上的士兵幾乎已被嚇得呆了。
在這北邊草原上當兵,又有幾人見過這麼寬廣的水?就算見過,又怎能想到這般場景居然會出現在這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
又見遠方露出水麵的山頭上,或者水中央隱隱可見妖魔的身影。
宋遊看他們,他們也看宋遊。
雙方目光對視。
“三花娘娘看見了,有時候鬥法也需要借助天時地利與人和。”宋遊卻是很平靜,低頭與貓兒說話,“就好比對麵的妖魔,本不算厲害,就算拿了分水刀其實也算不得厲害,可遇上這草原的雨季和連續幾日的暴雨,便有了先天神靈也不見得有的威勢。”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