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
眾人聽他這麼一言,儘皆驚怒不已。
若是父兄,則都怒目圓瞪,朝他罵出了聲。若是弟妹晚輩,也都用詫異或奇怪的目光看向他。倒是還有幾個年輕人點頭,暗自讚同。
“你幾個侄兒大好前程都被你毀了你知不知道?現在都還有三個沒有回來,生死未卜呢!”
“伱這點定力都沒有!枉為長輩!”
“你這懶慫貨!若非真是妖邪,若非你也沒有多少年好活了,真該叫父親把你逐出家門!讓你自生自滅去!”
“彆吵了,讓先生看了笑話。”
老者一句話,使得眾人都安靜下來。
宋遊倒是打量著他們神情,家庭百態與人間欲望,也讓他覺得挺有趣味。
“父親,長兄二兄,你們又何須擔憂雲娃子他們三個?現在他們在底下不知道有多快活呢!”徐家四子倒是渾不怕,悠悠然說道,“你們也隻不過是沒有膽子下去罷了,若你們下去一趟,知曉了那人間極樂,現在多半也舍不得再回來……”
“孽賬!閉嘴!”
老者一怒,這才驚到他,使他忙慌的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先生,見笑了。”
“哪裡哪裡。”宋遊微笑回道,隨即又環視其他幾名中年人,“幾位真就一次都沒下去過嗎?”
“妖邪之地,哪敢輕易下去?”
“那可是要折壽的!”
“下去一天,折壽一月,我等有家有室有兒有女又這把年紀了,豈是這點虛無縹緲的鬼怪誘惑都受不住?也就隻有那幾個什麼也不懂隻知曉花天酒地的年輕人沒有定力,這才明知有妖鬼,還被這老四蠱惑,主動進去!”
那徐家四子聽聞,嘴唇又動了動,但礙於老父威嚴,終究是沒敢說出口。
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若不是無意間跌落進去,早知裡頭有妖鬼,會折陽壽,就算有人說裡頭再怎麼快活極樂,他這把年紀了,又怎麼會輕易下去?
可他也同樣覺得,任這幾個父兄此時再怎麼不動如山,也不過是沒有經曆過罷了,若是下去經曆過一次,他們才知曉自己究竟能否扛住。
宋遊聽了,則是恭維道:
“幾位麵對誘惑,能保持本心,巋然不動,實在佩服,徐家能傳這麼多年,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隨即又轉身對徐家四子說道:
“足下已然經曆過那般絕頂誘惑,卻還是能從中脫身,此般意誌,更讓人敬佩。”
話剛說完仆從便端了水食來。
有今年新釀的醪糟湯水,打了荷包蛋加紅糖煮熱,也有剛煮好切成大塊的雞,還有薄片臘肉與一盤水果,飯則是加了雜糧的白米飯。
三花娘娘對餘州的飯很關心,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失望於沒有老鼠肉,卻又驚喜於居然有醪糟湯湯。
隻好扭頭瞥了一眼道士——
又讓他逃過了一劫。
“客人請用飯!”
“多謝。”
“多謝!”
雖然徐府已經吃過晚飯,卻也沒有隻準備宋遊和三花娘娘的碗筷,而是多添了好幾副。
沒有單讓客人吃飯自己看著的道理,老者與幾個中年人都拿起了筷子,象征性的坐在旁邊陪同,一邊陪同一邊詢問宋遊:
“先生可有辦法?”
“敢問幾位,那枯井中的歌舞可是夜夜都有?”
“夜夜都有。”
“幾位又想過什麼辦法對付呢?”
“我們試過將井填上,然而無論用土還是用磚,都沒有用。若用的是土,就會憑空消失,若用的是磚,一夜過後,就會全部堆在院子裡,而井還是那井,和此前沒有變化。”徐家長子開口說道,“後來又聽一位高人指點,在白天和晚上都點燃過柴丟進去燒。”
“有效果嗎?”
“倒是有些效果。”徐家長子說道,“當日晚上,府上所有人都夢見了幾個灰頭土臉的歌姬舞女,指責我們太狠毒,又過了幾天,雲娃子他們三個進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了。”
“原來如此。”
“先生覺得如何?”
“在下覺得……”宋遊停下筷子,“府中怪事不少,須得一件件來,既然這位夜夜都來,便從它先開始吧。”
“先生聽來胸有成竹?”
屋中眾人全部把宋遊盯著。
隻是大多數人是期望,卻也有少數幾人遺憾,甚至不太願意。
“我們很厲害!”
依然是女童百忙之中回道。
答完之後,她便埋下頭繼續喝醪糟湯湯了,喝得吧唧響,很不雅觀。
“先生如何除之?”
“聽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妖邪,不見得能勝過人,諸位若是初遇它們時,便少一些仁善,多一些狠心,想來如今就算沒把它們誅滅,它們也定是不敢再在貴府作亂了。”宋遊說著頓了一下,這才又說,“隻是府上還有三位郎君尚在井中,生死未卜,卻是得將他們先救出來。”
“所言甚是!”
“先生可有妙法?”
“那井白天和枯井一樣,晚上才起變化,定是另有乾坤。得請人晚上進去,將人帶出來才好。”
“那誰去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