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徐秋月,原與主家同根同源,日漸遠了去。”徐姓書生站在堂下,先瞄了眼宋遊與三花娘娘,隨即瞄了眼其他人,忙低下頭去,恭恭敬敬的向眾人行禮介紹,“在此見過家主和眾位長輩。”
“你也是我徐家人?”老者問道。
“不敢與主家亂攀關係,不過確有族譜可查。”徐姓書生連忙道,“眾位長輩可能已經不記得晚輩了,可在去年的祠堂會上,晚輩卻也是曾與幾位長輩遠遠見過一麵的,隻是晚輩落魄,臉皮羞臊,不敢上前與長輩交談罷了。”
“既是同族,便是親戚,又哪來什麼落不落魄羞不羞臊的?”老者拄杖坐著,“何況真是同族,卻沒能接濟到,該羞臊的是我們才對。”
“晚輩能讀幾天書已是托主家的福了。”
“你還讀過書?”
“承蒙主家設了學田,開了義莊,接濟我等生活,又讓我等讀書,晚輩也念了幾天。”
“學問如何?”
“不敢拿出來現眼,隻是平日裡沒事便借書來看,多少看得一些先賢道理,便覺得知足了。”徐姓書生恭恭敬敬的答道。
“嗯……”
老者坐在上邊點頭。
看樣子是很滿意。
雙方雖是同族,但並不熟,交談也是客套而謹慎,不過就這後生的禮節談吐,已讓他覺得十分滿意了。
像是他們這種大家族之間,關係本就複雜深厚,千絲萬縷,這種同族關係既被他們自己所承認,也被當前社會所廣泛認可。同族年輕人,尤其是受過主家資助的年輕人,今後有了什麼成就,無論商政文武,幾乎都無法與主家撇清關係。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隻要你展露崢嶸,主家往往也都會向伱提供幫助,這種幫助在前期往往是單方麵的。
隻是徐家來此太久了,分得太散,即使再有權勢,也不可能個個都照顧周到。
若這個年輕人真有品性又上進,又是徐家的人,以前不認識也就罷了,如今已經認識了,還有了更深的淵源,老者也不介意著重培養他。
“我問你!你真願意在今晚下井從妖邪洞府中將你那幾個不成器的族兄弟帶出來?”
“帶不帶得出來晚輩不敢保證,但定敢下去走一遭,亦保證全力以赴。”
“你可知道底下有妖邪?”
“扶搖城內,誰人不知?”
“好!好膽量!”
“晚輩不是好膽量,隻是念及主家之恩,聽說主家今年來一直被妖邪所擾,一來痛心於主家仁善卻被妖邪所欺,二來也很想為主家分憂,好報答主家資助讀書的恩情,然而晚輩本事低微,幫不上忙。”徐姓書生拱手說道,“今日進城還書,見族叔在鬨市懸賞,卻沒有人敢接,焦急不已,又聽說此般下去有高人的法器相助,妖鬼不侵,邪魅不擾,晚輩心想,那又有何懼之?這便來了!”
“好小子!”
老者又讚一聲,眼中越發欣賞,隨即又問道:“那你說,鬨市那麼多江湖好漢,俱是膽大之人,為何都不敢接此懸賞?”
“一怕妖邪,二怕深坑,三怕坑上人。”
“好!好好好!”
老者連連點頭,擺了擺手,讓家中仆從準備晚宴,隨即又說:“洞中那三個小子自甘墮落,屢教不改,管不住自己下身,連腿也管不住,我看就算沒有井中這妖邪,這輩子也難有什麼大出息了。今晚就交給你,下了枯井,能帶出來則帶出來,帶不出來,我徐家亦添一好後生!”
徐姓書生隻敢行禮不敢說話。
其餘人則紛紛向他投去目光。
隻有道人笑著看向書生,等他們都不說話時,才對他微微行禮,說道:“沒想到還會見麵,也沒想到會這麼快,有禮了。”
“多謝先生……”
“該我們多謝你才是。”
眾人聞言,都不解而詫異。
“諸位有所不知。昨日中午我們經過扶搖,乾糧耗儘而不見商鋪,口渴難耐又沒有溪泉,於是向這位郎君討水喝,他見我們是道人,憂心貴府妖邪也念及諸位恩情,這才請我們來扶搖城中,看能不能有所幫助。”宋遊微微一笑,向他們解釋。
眾人聞言,都驚異不已。
再看徐姓書生,目光也有些變了。
“足下須得小心,在下的竹杖可保足下不受妖鬼所害、邪法所侵,但足下須得將之握緊才行。若足下自己穩不住內心,被外物所迷惑,或是被妖邪欺騙,主動放下了手中竹杖,那麼可能下去之後也上不來了。”宋遊又叮囑了徐姓書生一句。
“徐某願意一試。”
“下去之後,還想拜托足下一件事。”
“不知何事?”
“若那些邪物可以交談,便替在下問問他們,他們是何時來此,又是為何來此。”
“他們會回答徐某嗎?”
“足下去了,自知如何讓他們回答。”
“怎麼說?”
“此時說來,足下怕也不信。”宋遊看了看自己手中竹杖,“持杖到了底下,足下自然便知曉了。”
“徐某記下。”
徐姓書生鄭重點頭。
隨後老者叫來仆從,給徐姓書生安排了個座椅,讓他坐下,便開始等待晚宴。
期間眾人閒聊,聊起晚上的小人,今天在院中挖了一天的假山深坑,挖出的不知多少條四腳蛇,聽得外出的徐家長子亦是驚訝不已。
徐姓書生也連連看向宋遊,見宋遊神情從容依舊,仿佛不曾變過,對於今晚便也多了幾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