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嚶嚶……”
獵犬的吼叫,狐狸的悲鳴,夾雜著官兵的喝聲、怒罵聲,混成一團,現場混亂而血腥。
狐狸成災了,人們自然要捕殺,也正該捕殺,和金河縣成災的老虎一樣。但這一幕慘烈也是事實,若見了於心不忍,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宋遊想將自家三花娘娘拉過來捂住她的眼睛的時候,現場忽然起了一陣怪風。
“呼……”
街麵上頓時飛沙走石,迷人的眼。
甚至街邊的爛菜葉也被吹起,在空中飄蕩。
“嗷嗷……”
原先還耀武揚威、凶猛不已的獵犬頓時夾起了尾巴,縮著脖子,一陣哀鳴。
官兵們紛紛抬手以袖遮麵,擋住狂風,眯著眼睛看去。
隻見不知從哪裡走出一隻黃色的狐狸,大小與犬相似,說是狐狸,蓋因它也長了一張尖嘴,其實身材比例與尋常狐狸也有不同之處。最顯眼的是它有兩縷長眉,有近一尺長,從眼睛上邊垂下來,隨著走動和風而飄舞。
官兵見狀,皆是大驚。
黃色的怪狐就這麼漫步走來,不疾不徐,步伐優雅,看也沒看官兵一眼。
也沒看那些狐狸,沒看宋遊。
仿佛隻是恰好從此路過的。
可這肆虐街道的風,卻正從它身上來,它走到哪裡,哪裡就是風最喧囂之處。
“什麼妖孽!”
官兵中的小校倒也膽大,大聲嗬斥。
“黃校尉!上!”
“黑校尉!”
小校連連催促獵犬上前。
可是無論他怎麼催促,這幾隻往常膽大得連熊豹也敢衝上去鬥一鬥的獵犬卻都不敢上前,甚至在那狐狸停下腳步,扭頭朝這邊看來時,所有獵犬全都俯首帖耳,低聲嚶嚶,不敢上前。
官兵們頓時又驚又怒。
然而武人之間終有膽大之人,光天化日之下,也有人敢與妖邪一鬥。
有人搭弓射箭,箭矢飛出數尺,便叮叮當當自動落地。有人持刀往前,可才邁出兩步,鞋子和腳就像是被膠粘在了地上,怎麼也邁不動。若是騎馬者催馬上前,馬兒也怎麼打都不動。
到後麵乾脆手中武器像是變得有數十斤那麼重,紛紛垂落,一隻手根本舉不起來。
至此官兵們已經個個膽寒。
街道二樓也紛紛傳來驚懼之聲,百姓們連忙把窗戶關上,不敢多看。
怪狐則依舊對他們毫不理睬。
其它普通狐狸似乎也很懼怕它,嚇得瑟瑟發抖,邁不動步,等它走得有些遠了,才反應過來,紛紛趁著這空隙逃離當場。
宋遊依舊靠牆站著,身邊是三花娘娘與棗紅馬,馬兒頭頂上站著一隻燕子,四雙眼睛姿態幾乎一樣,扭頭看著這狐狸。
狐狸也好像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覺得不對,走著走著,步伐忽然一頓,回頭朝他們看了過來。
那雙眸子中第一次閃過驚訝。
“呼……”
邪風一吹,狐狸就不見了。
官兵們手上的兵器、被粘在地上的鞋腳也是這時才恢複正常,隻有獵犬們仍舊心中懼怕,縮著耳朵和脖子,不敢往那邊看。
“那是什麼妖邪?”
“奇了怪了!”
“現在怎麼辦?”
“回去稟報監軍吧!”
“這太邪門了……”
“那有個道士……”
“彆理他了!快走快走!”
眾多官兵帶上自己捕殺的狐狸,紛紛離開此地,百姓亦是不敢開門開窗,一時間整座扶搖城好似隻剩下道人一行。
“那是什麼?”
小女童回頭看向自家道士。
“風狐。”
站在馬兒頭上的燕子回答她。
一行人繼續往前,馬蹄踏著青石,在安靜的街道上傳出得得聲。
走著走著,身邊又起了風。
這時的風要柔和了許多,卻吹得警惕的三花娘娘渾身一寒,差點原地蹦起後空翻,好不容易控製住自己,扭頭一看——
不知何時,身邊又多了一隻狐狸。
正是先前那隻長眉怪狐。
在三花娘娘毫無覺察之際,那隻怪狐已經出現在了他們身邊,正邁著隨意的步伐,與他們並排行走。
小女童渾身汗毛直豎,紮了丸子頭的頭發都蓬鬆了一點。
隻見那狐狸扭頭,看向他們。
一張口,竟口吐人言:
“伏龍觀的傳人?”
“正是。”
道人也轉頭與它對視,腳步一點不停,稍作思索:“足下見過我觀的扶陽祖師?”
“我沒有活那麼久,但我見過天算道人。”
“天算師祖……”
宋遊略微有些驚訝。
“沒想到吧?當時大晏的憂患比很多人想的更嚴重,那時天下就該亂了的,隻是你家天算師祖太高明了,不僅為天下續了命,甚至手法高得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那時的大晏已經踩到了亂世的邊緣。不知多少人為他所用,鞏固天下,而自己與彆人都不知曉。”怪狐邊走邊說,“後來幾十年大晏越發繁榮強盛,已到前無古人的地步,後麵幾百年也不會有來者了,大家就更不會這麼認為了。”
“沒想到。”
宋遊誠實的回答道。
不過風狐說的話,他是信的。
都不用信風狐說的話,隻需聽它見過天算道人這一句,就已經知曉,當時天下已到了風雲大變的邊緣。
“你呢?”怪狐扭頭直盯著他,“你不會也想為天下續命吧?”
“可惜在下沒有師祖的本領。”
“這倒也是,伏龍觀這麼多代傳人,恐怕也沒有哪個的本領大於那個人了!”
宋遊聽完隻是抿了抿嘴,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