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此乃天地大勢,自然演變。”宋遊仍舊恭敬客氣,“隻是大仙身為當地掌管風雨的神靈,本身就有調整風雨的本領,若願意出手,雖然無法違逆天地大勢自然轉變,卻也可使當地百姓好過許多,少死不少人。”
“這……”
胡木大仙不敢拒絕,卻也不想爽快的答應,猶豫片刻才說:“小神不是不願,實在是年老體衰,又多年沒有充足的香火,神力下降嚴重,沙州隴州二地土地遼闊百姓過千萬,小神有心無力啊……”
“那這一年以來,大仙香火可吃夠了?”
“……”
懸在半山的高台上夜風吹拂,滿身神光的神靈與道人目光交錯。
兩人都清楚對方的意思。
此前因為西北風調雨順,不乏水草豐美之地,當地百姓對這位掌管風雨的神靈多有怠慢,使得他神力消退、神軀不穩,他自然不滿。如今西北地區遭遇了大旱災,人們又想把他請出來,再請他辛勞,他自然不願輕易答應。
這是比較正常的。
不過這也從側麵說明,這位神仙在過去風調雨順的那些年裡,縱使不滿,也沒有動用神力起反作用,好以此聚斂香火。否則以他的神權,即使是在雨水充足的年生,隻需將雨水調離百姓聚居地,或者將雨水都湊到一起下,便足以為難百姓了,不至於多年香火蕭條。
顯然不是一個有大德行的神靈,但也並沒有反過來禍害民生。
因此宋遊對他也算客氣。
如今則是提醒他,今年已然入秋,大旱已經過去了大半年,吸聚了大半年的香火,無論是想趁此時機先吃個飽,還是想讓當地百姓記得旱災的可怕與他這位神靈的作用,甚至是發泄不滿,都已經差不多了。
“這……”
隻是胡木大仙仍舊猶豫。
“怎麼了?”
宋遊緊盯著他,很關切的問道:“是天宮有什麼彆的指示嗎?”
“沒有沒有!”青木大仙連忙睜圓了眼睛,連連擺手,“尊駕可不敢這麼說啊!”
“那是香火不夠了?”
宋遊仍舊十分關切的問道。
“隴州一地過於寬廣,老神香火凋零了多年,如今神像神廟也不夠。”青木大仙拱手低頭說道,“老神神力確實不足……”
“還是香火不夠啊。”
宋遊說著轉過身,看向了身後。
隴州知州就站在後邊,聽他們交談。
一見宋遊投來目光,他立馬便知曉,這是到自己說話的時候,也到了談條件的時候了。
玄華法師則雙手合十,低頭閉眼。
想來他是早有預料的,不然也不會說出那句“若是知州沒有走,道長請來雨神後商議會更方便些”了。
“胡木大仙在上,本官魏無期,時任隴州知州一職,如今西北大旱,若大仙能施展神力,救助蒼生,本官願給大仙承諾,今後隴州一地,大仙的神像香火必然遍布各地,永世不絕。”魏知州走出來說道,雖以凡人之身麵對神仙,卻也努力保持著大晏官員的尊嚴。
隻是他仍忍不住看向宋遊,心知肚明,自己能在此說話,無論機會也好,資格也好,底氣也好,都是也都該來自於這一位。
“原來是魏知州啊,有禮了。”胡木大仙老臉露出苦笑,“隻是這番話多年前也有州官說過。”
魏知州聞言,哪裡不知——
人家不聽空話。
要說得具體一些。
“若大仙願意相助,本官回去便下令,隴州每縣之地,至少為大仙新起廟宇十座,並令當地縣官親自帶領百姓上香供奉。隻願能為大仙添一些香火增一些神力。”魏知州說著頓了一下,又瞄一眼宋遊,“自然了,隴州百姓怠慢大仙多年,大仙如今神力不濟,可先收到當地香火,再為當地調整風雨,免得累到大仙。”
“這……”
胡木大仙又露出為難之色,看看魏知州又看看宋遊:“隴州之大,旱災之重,若要調整各地風雨,須得在各地頻繁來往。知州或許不知,但宋道友定然知曉,我等神仙在各地來往,最方便的便是通過神像,若沒有足夠多的神像,行走起來,以老神的腿腳,可慢得很。”
說著也看向宋遊。
宋遊抿了抿嘴。
麵前的女童則是仰著頭,用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一眨不眨把他盯著。
胡木大仙瞬間收回目光,連忙補充:“當然了,興建神廟也有所耗費,若各村各地,隻需一間半身高的小廟、一尊泥像就可以了。”
“好!”
魏知州卻是答應得爽快,說道:“隻要能方便大仙調整風雨,讓隴州少死一些百姓,本官這便下令,在每村都為大仙立一座廟宇。”
“可是為難了知州?”
“隻願能方便大仙施展神通。”魏知州拱手道,“便拜托大仙了。”
“知州如此,隴州百姓如此,老神就是拖著這幅老身骨,也得儘全力調整風雨。”胡木大仙說道,又飛快的瞄一眼宋遊,“不過得當著宋道友的麵先把話說好。隴州乾旱是天下大勢,自然演變,要持續很多年,老神所能做的,也隻是將隴州無人之地的雨水挪一些給村莊農田,將原本聚集成堆的雨水挪一些到連續的乾旱之時,能少死一些人。然而趨勢不可改變,隴州大地的天氣終會變化,要想真的救治隴州百姓,卻是不可隻將希望寄托於神靈,知州也得想辦法遷置百姓才是。”
“自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