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隻能聽她的。
宋遊隻好戴上鬥笠,刨開滾燙的表土,坐在地上,吹著戈壁灘裡的風,靜觀遠處風景。
硫磺湖的水雖然不宜飲用,卻也是附近至少百裡少有的還沒有乾涸的水源了,源源不斷有動物來這裡飲水,野驢野駱駝,狼和狐狸,飲水之時全都離宋遊一行遠遠的,警惕的盯著他們,似乎說明這片看似不宜生存的戈壁灘遠比想象中更富有生機。
亦是宋遊沒有見過的風景。
風中傳來些許水聲。
亦有少許喃喃自語聲。
即使他們隻是在這裡暫時停留,時間遠遠沒有三天三夜那麼長,三花娘娘也依然抱有僥幸與期待,於是放下風車,帶上銀錢去了湖邊,去的時候還告訴宋遊她去洗一洗手,將錢袋子藏在側麵。
小孩子啊總是這樣。
總是覺得自己的理由很好,自己的偽裝很好,覺得大人很笨,多半看不穿自己,其實看起來明顯極了。
隻是宋遊也沒有拆穿她,隻當不知道。
“銀子銀子……
“快變快變……
“變成金子……
“快點快點……”
想來此時銀子已經全在湖裡泡著了。
宋遊抿了抿嘴,繼續看風景。
小女童的嘀咕聲仍舊不斷傳來,像是在念咒語,又像是在催促。
“三花娘娘。”
“唔?”
“洗完手了嗎?”
“還沒有!過一會兒!”
“洗這麼久啊?”
“要洗乾淨!”
“那三花娘娘注意到遠處的動靜了嗎?”
“動靜?”
彎腰在湖中淘洗銀子的小女童頓時直起身來,伸長脖子,左右扭頭。
戈壁灘中有輕微的聲響。
女童頓時順著聲音看去——
隻見一群盤羊瘋跑過來,在地上卷起一條狂沙,由遠及近,帶起越來越清晰的踏蹄聲。
三花娘娘頓時一陣警惕。
所幸這群盤羊並沒有直直朝他這裡衝撞過來,隻是從她麵前跑過去。
女童轉頭目送他們。
隨即又看向它們的來處——
明明此地正陽光普照,曬得人汗流浹背,遠方天地間卻不知何時起了一片烏雲。烏雲黑沉沉的,像是天地間的一條線,上連天,下接地,左右皆通往視野看不到邊的儘頭。
烏雲正在緩緩朝他們靠近。
小女童頓時睜圓了眼睛,驚訝又熟悉,在腦中迅速思索起來。
過了許久,她才成功從記憶中找出想說的詞,於是站起身來,手指著那方,卻看向道人,堅定而嚴肅的喊道:
“暴風雪!”
“是沙塵暴。”
“沙塵暴!”
“是的。”
“我們要躲起來嗎?”
“三花娘娘把銀子收起來吧。”
宋遊卻是露出笑意,站起了身,也拿起了竹杖:“沙州州城不遠了,我們應該一鼓作氣,直接走到。”
“喵?”
“抓緊時間。”
沙塵暴越來越近了。
近得已經看得清那漫天的風沙,像是一堵天牆,又像是神魔的手筆,席卷大地,吞噬一切,裡頭甚至透不出光,帶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道人卻是絲毫不懼,竹杖往前。
小女童也連忙抱著濕漉漉的錢袋跑過來,將錢袋放回馬兒背上,又拿起風車,連忙跟上他。
“呼……”
狂風已經鋪到了麵門。
風車被吹得瘋狂的旋轉起來。
不知多少動物從遠方跑來。
就連燕子也落了下來。
道人拄著竹杖,帶著身邊女童,還有一匹馱滿行囊的棗紅馬,逆著瘋狂逃竄的動物們,迎著席卷而來遮天蔽日的沙塵暴,堅定邁步往前。
幾道身影越走越遠,離沙塵暴越來越近,對比顯得沙塵暴越來越大,幾道身影越來越小,然而他們卻毫不畏懼。
天地之間呈現出一幅壯闊的畫卷。
沙子已經撲到了麵門上。
道人往前,沙塵暴也往前。
“轟……”
一瞬間進入風沙的世界。
這個世界昏天暗地,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狂風撕扯著一切,又席卷著風沙,瘋狂的拍打一行人的衣服與臉頰,往每一個縫隙裡鑽。
宋遊與女童都用布蒙著口鼻,口鼻被捂住,眼睛也睜不開,耳中更是充斥著劇烈的風噪,是時刻不止的轟鳴,身上也全被風沙拍打著,於是這又成了一個五感都受阻、受摧殘的世界。
道人的身體都被吹斜了。
女童的身體也被吹斜了。
隻是道人的腳步卻從未停止。
自然之威難以阻擋,隻是卻也威脅不到他們的性命,因此可以更從容一些,來感受這一場新奇的體驗,感受自然的暴躁。
是好是壞都是體驗。
是晴是雨都是經曆。
如此才是修行。
如此艱難的走了不知多少,直到風沙漸小,一下豁然開朗,耳邊風聲儘去,沙子也不再拍打全身,行走也開始變得輕鬆了,光照過來,甚至讓人一時覺得有些刺眼,得將眼睛半眯著。
此時的世界已經一片清明。
沙塵暴在身後,逐漸遠去。
一行人已經走到了一片沙漠中。
前方是一輪夕陽,滿地黃沙,沙山比想象中要高很多,表麵平整,被陽光照得一麵金黃,一麵投下暗影,宋遊繼續爬上一座沙山,又見遠方駱駝從左到右連成一隊,商旅皆裹得嚴嚴實實,在沙漠中默默行走。
是西域的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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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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